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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司之事便是自基隆附近的小丘陵入山,沿棱线遍行全岛,传递部落间大小信息。
由于身份不俗,使命特殊,“走路人”每至一处,便会受到极其丰盛的酒食款待,且有美女服侍,务使惬洽。
此外,“走路人”决不介入各族之间的争战,其所行走的棱线路径亦属绝对机密,非师徒相授者,外人无一知晓。
那情治单位在侦知有此一秘密路径之后,曾屡次遣特训人员跟踪,却每每于半途中失算落梢,不可复得。
而根据所有已知情报综合研判,每年七月中,阿里山小火车站附近,都有类似“走路人”师徒模样的老小“山青”出没。
这个研判结果落在该情治单位的一名消防顾问洪子瞻手中,却得出了一个“火攻之计”的策略—质言之,便是在七月初施放一场大火,再遣便衣人员严密注意阿里山小火车站左近人口流动情况,遇有可疑者即行逮捕,届时再加以秘密刑讯,不怕没有口供。
洪子瞻之所以力主此计,乃是因为他坚信“一场大火”乃是各族山地同胞之间都会关心讨论的重大事故,“走路人”有义务奔而告之。
倘若仅此一虑,火未必放得成—因为这毕竟是攸关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的灾害,岂可任意酿致。
偏巧台湾省林务局有个为“山地同胞”开辟新社区的计划,正愁没有说服住民放弃老房舍的口实,洪子瞻这“火攻之计”恰可与新社区拆迁计划互为表里—这场火只要不烧死人,便称得上师出有名了。
这场火果尔将小火车站前的几十幢木造房舍烧了个片瓦不留。
所幸大火延烧之前,林务局早已作了安置:招待住民去林务局实验所看露天电影,是以火场内并无人员伤亡。
事后局方承诺:半年之内可以规划建筑完成一批新社区房舍,住民也就有新屋可住了。
孰料火也放了、屋也烧了,“走路人”却始终未曾现形,那主持纵火逼事的情治单位撂下话来:没有“走路人”的棱线路径图,就不会发放新社区的兴建经费。
此事延宕到一九七七年二月,那些流徙到其他聚落村集中无家可归的住民已经忍无可忍,成天到晚前往林务局驻在单位扔掷空酒瓶泄愤。
此情由观光客辗转向新闻界透露,遂有那专以刊载社会耸动案件起家的报馆以“官逼民反”之类的案语登了几日消息。
林务局实在吃不消这样攻讦,赶紧挪支了些山地水土保持经费,先给所谓“新社区预建址”处打上了地桩土梁之类的地基,又邀约了十名新闻记者搭乘直升机前去阿里山,名曰“参观神木新社区整建工程”,期使这一趟行脚下来,记者诸公可以在报章上替林务局美言几句。
然而这一架编号八—一三一三的直升机根本没飞上阿里山,它在林口上空就坠机了。
这一日低空风势强劲,上升气流间歇起伏,倒是应该不至于影响已经升空、且以稳定速度前进的直升机。
然而,就在坠机的前一刻,机上正副驾驶、两名林务局陪行官员以及十位记者都听到螺旋桨叶片发出“喀啷”的一记巨响,随即在数秒钟内失速。
直升机体勉力盘桓十数匝之后终于撑持不住,侧身压倒在一株大树顶上。
由于树冠十分茂密,托卸了很大一部分的坠失劲力,是以机身虽然断成两截,机上一干十四名人员大多无碍,仅正副驾驶和一名林务局官员受到轻伤。
众人相继爬出机外,所能看见的直升机已是残骸,螺旋桨叶片早就不知断落何方去也,只这机身外壳经树枝擦磨了一圈,竟然片片卷卷,犹似鱼鳞。
一名记者在次日的新闻中如此描述:“我们这一群侥幸大难不死的生还者在爬出机身之后的第一个感觉竟恍若从一条鱼腹中钻出的一般。
” 另一名记者则以较抒情的笔调描述了附近正在举行建醮法会的某寺庙僧众稍后前来协助从事救援工作的细节。
在这位记者的文章中,还有如下一段刻画:“头部碰伤的副驾驶在获救当时频频呓语:‘白色的老虎。
白色的老虎。
’我们都以为副驾驶可能因脑震荡而产生了轻微的幻觉。
幸好入院检查后并没有进一步的症状出现……” 上述这个背景—也就是从利用“火攻之计”迫使“走路人”出首,一直到十四名坠机事件生还者后来的叙述—皆可以自报章杂志乃至一些散轶的回忆录式文字中爬梳而得。
然而它仍只是片面的。
如果不拼合“面具爷爷”这一方面的事实去看,则它非但片面,甚至充满误解。
至于“面具爷爷”这一方面的事实,又要先从他在一九七七年三月三十号当天带孙小六外出授课的内容说起—那一天,“面具爷爷”告诉孙小六:当年“纱布爷爷”教了他一套奇门遁甲阵虽然称手好用,可却只是这门学问中的皮毛。
“所谓变色易貌、布幻设迷,只在唬弄那些没眼神、无心机,比咱们愚笨的人。
”“面具爷爷”如此说道,“可是奇门遁甲作为一种占卜之术,还有无数功法成就,犹在摆阵之上。
“此术早在明代中叶即由一名唤刘兰溪的老道士传下,一传两支。
一支经走方的黄雀卜者而传,一支经卖艺的江湖术士—也就是我们今天称之为‘魔术师’的—而传。
这两支向例互无来往,一直到清末出了个苦石道长,机缘奇佳,先后从一卜者、一术士身上学得这奇门遁甲两支的全般艺业,传了你‘纱布爷爷’。
只可惜你‘纱布爷爷’还不曾出师,苦石道长便入寂归真了,是以他的道行还不算完备,摆几个迷阵固然难不倒他,可是讲究起观天窥人、未卜先知来,就有些吃力了。
“我是个喜好读些杂书、研究各种旁门左道之务的人。
此生容不下一件不明白的事、见不得一宗不透彻的理。
是以过去几十年来,东鳞西爪地涉猎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琐碎学问。
你‘纱布爷爷’那几手我也参习了十四五年,直到这几年上,我才参出其中还别有究竟。
你且看—” 孙小六应声顺势抬头朝“面具爷爷”指尖尽处看去,但见一片朗朗青天,高空中有一块一块似瓦片又似鱼鳞的云彩。
“这叫高积云。
”“面具爷爷”微微眯着眼,细细觑了半天,弯身拾起块小石子在手中,道:“老古人叫这云为‘庆云’、‘紫云’、‘景云’,意思是一种祥瑞之云。
有了这种云,就不会下雨了。
俗话说‘天上鲤鱼斑/明朝晒谷不须翻’,就是这个意思。
你顺便把这云的称谓、形状和这谚语都记下了。
再往云后面看—” 孙小六手打亮掌遮住眉沿,逞尽目力朝那高积云破洞深处的一抹蓝天望去,可怎么看也只见一片湛蓝。
美则美矣,却并无可见之物。
正狐疑间,耳旁传来一阵低沉的嘱咐:“欸?难道你‘大牙爷爷’教给你那套‘欲穷千里目’的功夫你竟忘了吗?” 孙小六闻言一怔,还来不及思索:这“面具爷爷”不只同“纱布爷爷”相识,居然连“大牙爷爷”也知道。
转念之间倒立刻忆起“欲穷千里目”是一套增强目视能力的内功—孙小六极幼小时背诵过千遍百遍,印象深植脑海,但是他从未认真记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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