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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是上彭师母家洗澡去了么?”小五细声细气地说下去,一面替我理了理衣领和下摆,仿佛我真是她的什么人似的:“她今天说了什么故事没有—说了那个叫她一辈子忘不了的小男孩儿了吗?那可是彭师母的初恋情人哟!” “那算什么情人?”我漫不经心地白她一眼,甩身避开,腔子里忽然有一股冲动,想要告诉她:我不但知道那个小光头欧阳昆仑的故事,还跟他的女儿睡过觉。
然而这个念头只闪动了一下—像突如其来的地震那样—便停住了、消失了。
在这一刻,我仿佛重新回到几天以前的宿舍,看见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地睡觉、冲凉水以及想念一具火热美好的肉体。
最令人沮丧的是,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却不甘于承认,我所能想念的也只不过是一具火热美好的肉体而已—我根本没有能力去想念更多、更深、更大或者更真实的东西。
为了掩饰这一点,我只好勉力分神去聆听“那算什么情人”的回声在办公室的四壁之间飘来荡去。
我猜想,很久很久以后,当红莲亲口向我解说那个关于我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我之所以会那样放肆地大哭起来,绝对和开始逃亡的这天晚上有关。
这天晚上我以一种近乎冷漠而粗暴的方式对待小五,完全是由于我在情感上的无知、无能和对这无知无能的恐惧。
小五从这一刻开始沉默了下来,像是为了避免再引得我拿话呛她,她不再找话同我闲聊,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话也出之以最简捷短促的修辞,像个勤恳干练的机器人。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我还以为她在闹脾气—这显然也是我的小人之心。
徐老三最后拎着那把木柄银身的枪管,在小五面前晃了一下,道:我猜你用不着这个。
”小五摇了摇头,徐老三把皮箱盖阖上,又冲孙小六说:“往西不能去,那里有新蚋的人马;往东的话,汀州路、三元街口的东南海产店也得避过,那店是一个小匹婆的眼线开的,往南一到顶就算是‘入竹林’了,也太危险。
如果是我,我会请南机场公寓卖烧腊那老广开车载一程,到火车站,随便买两张南下到台中或台南的票,然后在中坜下车,再叫辆计程车到平镇,到了平镇再换计程车,总之换得越勤越安全,懂吗?到了地头上小五再打公用电话到这里来—不是家里,是这里。
记得。
” “我到平镇去干吗?”我倒退了几步,“我得回学校,学校总该没这些妖魔鬼怪了罢—!我还有论文要赶呢!” 徐老三似乎听不懂什么叫“赶论文”,他眨了两下眼,转头跟小五比了个意思是我脑袋有问题的手势,同时说了句:我看你还是去赶火车罢。
” 接下来的一些细节—也许由于时隔多年,或者因为当时过于忙乱、惊恐的缘故—我已经记不清了。
总而言之、简而言之,买烧腊的老广载我们到火车站。
随后的一切行程好像尽如徐老三的口头吩咐,我们赶上末班南下的莒光号、在中坜下车,又换了不知道几趟叫客计程,最后在一大片茶园中间隆起的台地上找着了这么一幢破房子—它其实是十六幢呈“H”字形排列的透天厝中间的一户,这“H”左右两竖各有坐北朝南和坐南朝北的六户人家,中间的一横是四户坐西朝东的宅子,前后各有院落。
我们落脚的一户是坐西朝东这一横的边间,门牌上标示着“桃园县龙潭乡美满新城一巷七号”,楼分上下两层,无水无电,屋里有巴掌大的蜘蛛、拳头大的蝙蝠、几张塑胶椅和一个显然是垃圾场里捡回来的旧梳妆台,台面一层触手可陷的厚灰,靠底的大镜子破了,所以映出了两个从后窗透进来的月亮。
孙小六一进屋便从包裹里摸出一把手电筒来,上楼巡了一圈。
小五则从后院找着辆破脚踏车,一路推出前院,说是去找公用电话。
我独自靠着向东的落地长窗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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