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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之间走了那么远的路他也不曾去多想,甚至直到这次回到博古尔沙漠之前也不曾了解。
不知是故意的遗忘,还是不敢去记忆。
帝都里那一张张各怀心思的笑脸,觥筹交错之间称兄道弟的同僚,朝上军中纷繁复杂的人事,名利场上权谋和势力的角逐&hellip&hellip仿佛浪潮一样每日在胸中来去,湮没昔日所有。
然而,他知道那些都是不可信的&hellip&hellip那些都是假的。
唯一的真实被埋葬在心底最深处。
就算昔日少年曾豪情万丈地从这片大漠离去,从帝都归来却是空空的行囊;就算那只白鹰不能翱翔九天、折翅而返,唯一打开门迎接他的、依然只会是这双手。
他陡然觉得师傅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内息在瞬间微弱下去、却平静不再紊乱。
&ldquo师傅?师傅?&rdquo狂喜地脱口,云焕扶起慕湮,然而虽然轻微地开始呼吸、脸色苍白的女子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只是起伏的胸口、微弱的心跳已经表明生命的迹象重新开始回到了身上。
云焕长长松了一口气,阖上眼睛。
&ldquo出去。
&rdquo仿佛不愿被傀儡看到此刻脸上的神情,云焕抬手吐出了两个字。
在湘悄然退出的刹那,高窗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云焕霍然抬首,想也不想地凌空弹指,&ldquo啪&rdquo地一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滚了下来,发出受伤的呻吟。
蓝狐缩成一团,显然被他气劲伤到了,呜呜地叫。
&ldquo哼。
&rdquo云焕冷笑。
&ldquo焕儿你&hellip&hellip又欺负小蓝。
&rdquo忽然间怀里的人开口了,微弱地抬手,去招呼那只蓝狐&mdash&mdash他竟不觉察师傅是何时醒转的。
蓝狐负痛窜入主人怀里,慕湮怜惜地轻轻拍着它被剑气伤到的前肢,这次不知为何却没有立刻开口责怪云焕,只是默默低头无语。
&ldquo徒儿错了。
&rdquo这样的静默反而有种无形的压力,云焕终于忍不住先开口认错,&ldquo请师傅责罚。
&rdquo &ldquo一日为师,终身为父,&rdquo慕湮微微笑着,看向弟子的脸,&ldquo孩子偶尔做错了事,怎么能随便责罚?只是记住以后不可随便出手欺负人了。
&rdquo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mdash&mdash那样的话平平常常,却让云焕不易觉察地震了一下,只是低头答应了一声,不说话。
&ldquo小蓝陪了我快十年&hellip&hellip都老啦。
&rdquo慕湮轻轻抚摩着蓝狐的背,目光是温柔而复杂的,叹了口气,&ldquo你看,它的毛都开始褪色了&hellip&hellip也难怪,孙子孙女都已经有几十个了。
我每次把它赶出去叫它不要回来,它都不肯,每月去窝里看一次子孙,然后拖家带口的回来。
将来你成家立业了,可不知道会不会回这里来看看师傅的墓&hellip&hellip&rdquo 云焕这时才发觉,跟着蓝狐从高窗里窜进来的,还有一队毛茸茸的狐狸。
个个睁着有些惊恐的眼睛、看着出手伤了它们爷爷的人,躲在石室一角不敢上前。
&ldquo&hellip&hellip&rdquo云焕不知道说什么好,微微低下身、对那一堆小狐狸伸出手去。
然而小狐狸们警觉地盯着这个陌生的军人,咿咿呜呜了几声,似乎畏惧对方身上那种说不出的凌厉气质,还是没有一个上前去。
只有小蓝不计前嫌,从慕湮怀里跳了出来,一瘸一拐走到云焕身边,用温热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抬头看着八年前相伴的熟人。
&ldquo师傅,得找个人来照顾您才是。
&rdquo虽然那样亲热的接触让云焕有些微的不舒服,然而他还是有些生硬地拎起了蓝狐,一边为它揉捏着伤处,一边低声,&ldquo我转头去找些可靠的人来服侍您&mdash&mdash这里镇野军团的南昭将军是我多年同僚,或可令他妥善行事。
&rdquo &ldquo不用了,师傅一个人住得习惯了。
&rdquo慕湮摇头微笑,却难以觉察地皱了皱眉,&ldquo焕儿,如果&hellip&hellip你真的可以和将军说得上话,你让他少找牧民的麻烦吧。
这些年,我总是看到军队把这一带牧民们象牲畜一样驱赶来去的。
&rdquo &ldquo那是为他们好。
&rdquo云焕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显然不想话题又偏了开去,却耐心解释,&ldquo帝都二十年前就颁布了命令,给三大部落建造了村寨,让他们安居乐业,再也不用奔波来去&mdash&mdash可是往往有刁民不听指令,南昭将军为了大漠安定才不得已为之。
&rdquo &ldquo呵&hellip&hellip&rdquo慕湮也没有反驳,只是微微笑了笑,&ldquo我知道,你们是想把鹰的双翅折断。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云焕忽然一震,沉默。
沧流帝国在沧流历四十九年霍图部叛乱之后,为了加强对边陲的控制力,十巫一致决定将其余三部牧民分开安顿,建立定居点,不再允许那些马背上的牧民在大漠上游荡来去。
然而这项政令遭到了强烈的反抗,除了向来态度温顺的萨其部在得到帝都减轻赋税的承诺后、逐步分批建立了定居村寨以外,曼尔哥部和达坦部都有抵触,虽然不敢公开反抗、却一直拖延敷衍或者阳奉阴违。
十五年前那一场惊动了帝都的叛乱,最初的起因、便是曼尔哥部的一些牧民不甘被强制迁入定居处,从而铤而走险绑架冰族人质,想把反对意见传达给伽蓝城,试图让居上位者改变政令。
然而帝国回应的却是一如既往的雷霆铁腕&mdash&mdash放弃了那十几个人质,命令镇野军团西方军立刻出击,消灭一切暴动的牧民。
那一场小规模的叛乱平息后,受到重创的曼尔哥部不再强硬反对帝都的任何意见,很快便在博古尔沙漠附近安居了下来。
&ldquo帝都的政令也是为了西域大漠的安定。
&rdquo无法否认师傅方才那句话,云焕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补了一句,强调,&ldquo以前这里几乎每年都有战祸和瘟疫,但如今各部休养生息,吃的穿的,都不曾缺乏。
&rdquo &ldquo笼子里的鸟是不愁没有水米的。
&rdquo慕湮微笑着,然而语气里并没有指责的意思,摇头,&ldquo焕儿,我看过百年的变迁,但是我不知道目前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hellip&hellip只是,把人当牲畜随意使唤,总是不对的。
&rdquo &ldquo师傅说的是。
此事就作罢&mdash&mdash说到底、那个人我也不是很放心。
&rdquo心里知道一定是南昭将军素来行事的强硬让师傅不快,云焕此刻也不想哆嗦,只是先答应下来,&ldquo不过弟子一定让他约束手下,怀柔戒暴。
&rdquo &mdash&mdash最多一道命令将古墓附近设为禁域,不让那些纷争被师傅看见就是。
慕湮微微笑了笑,也不答话,眉间隐隐有些不适的神色。
片刻,仿佛心里那阵不适终于过去,她才开口,眼里带了笑意:&ldquo焕儿真是厉害,你看大漠上最美丽的公主都为你倾心呢&mdash&mdash只可惜你早定了妻室。
央桑可是个可爱的姑娘,大漠上多少年轻人的梦想啊。
&rdquo &ldquo我一靠近他们就想呕吐。
&rdquo云焕眼里忽然有嫌恶的神色,脱口。
慕湮霍然抬头。
&ldquo那种气味&hellip&hellip那种驼奶和烈酒的气味!&rdquo云焕用力将手绞在一起,从牙齿里吐出几个字,肩膀陡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眸也暗了下去,&ldquo一辈子也忘不了。
一闻到就想吐&hellip&hellip&rdquo 忘不了在地窖里饿得奄奄一息时、他们曾怎样没有廉耻尊严地乞求暴民们施舍食物&mdash&mdash换来的却是被泼到地上的驼奶和残酒。
一群拖着镣铐的冰族人如同疯了的野兽一样,匍匐在地上舔舐着渗入沙土的奶和酒。
头顶上有人在大笑,踩着他的头颅。
&ldquo一闻到就想吐&hellip&hellip十几年来我不能喝下一滴酒&hellip&hellip&rdquo方才勉强喝下的那碗酒仿佛在胸口再度翻涌起来,云焕皱紧眉头,抓紧了领口喘息,&ldquo这群不被套上铁圈就不安分的猪!&rdquo &ldquo焕儿,焕儿&hellip&hellip&rdquo慕湮连声叫着弟子,松开他的手,安慰,&ldquo都过去了&hellip&hellip都过去了。
你不要再记仇&mdash&mdash摩珂和央桑十五年前才两三岁,不关她们的事。
&rdquo &ldquo罗诺。
&rdquo云焕冷冷回答了两个字,&ldquo我记得他。
&rdquo &ldquo罗诺头人&hellip&hellip&rdquo慕湮叹了口气,想起当初打开地窖时看到的惨况,却极力开解,&ldquo他在那场动乱里也死了好多亲人了。
他其实是个不错的头人,牧民都爱戴他&hellip&hellip焕儿,他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和年老的父亲。
&rdquo &ldquo年老的父亲&hellip&hellip&rdquo云焕重复了最后几个字,忽然薄唇边就露出一丝冷笑,握紧了剑,&ldquo是的&mdash&mdash而我却没有。
&rdquo 他的父亲,死于十五年前那一场牧民暴动。
慕湮霍然一惊,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掰开弟子握剑的手,将光剑收回他腰间:&ldquo你还有师傅啊&hellip&hellip师傅什么时候总是对你好的。
如果罗诺族长找回了如意珠,也算是偿还你了&mdash&mdash答应师傅,这件事一笔勾销,不要再追究了?&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云焕却是沉默,眼睛里的光阴冷狠厉,隐隐不甘。
这一生,他向来恩怨分明得近乎睚眦必报,如今仇人便在面前、即使不方便公开处死,也一定会不择手段暗地了结对方性命&mdash&mdash然而师傅这个请求,却是要生生封住他拔出的剑。
&ldquo焕儿,师傅的话你不听了么?&rdquo慕湮轻轻加了一句,叹息,&ldquo真是长大了。
&rdquo &ldquo我听。
&rdquo许久许久,帝国少将终于吐出了一口气,躬身行礼,&ldquo师傅的话,弟子从来都是听的&mdash&mdash师傅说不许找曼尔哥族长复仇,那末,弟子便不找了。
&rdquo 空桑女剑圣轻轻叹了口气,眉间有种如释重负的神色,然而知道弟子那样酷烈的脾气,生怕他不会放过曼尔哥部的牧民,忍不住再问了一句:&ldquo真的答应不报仇了?&rdquo 第二句追问让云焕陡然心中一窒,帝国少将揽襟愤然而起:&ldquo师傅不信我么?&rdquo &ldquo焕儿!&rdquo慕湮刹那间知道伤了弟子的心,脱口。
&ldquo好,我发誓&mdash&mdash&rdquo云焕霍然起身退了三步,直退到石灯台旁,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慕湮,横臂火上,&ldquo如果我再找罗诺报仇,定然死无全尸、天地不容!&rdquo 誓言一字一字的吐出,如同冷而钝的刀锋节节拖过慕湮的心。
少将的手直直伸在火上,烈焰无情地舔舐着年轻的手臂,将誓言烙入肌肤。
砂风呼啸,篝火尚自跳跃温热,急促的马蹄声却敲碎了破晓的黎明。
蒙蒙黄沙中,隐约看到有大队的骑兵从空寂城方向往这里疾奔而来。
&ldquo冰夷来了!冰夷来了!&rdquo所有刚喝完酒在歇息的牧民一眼瞥见,便是一跃而起,纷纷攀上马背,连地上尚自散落的酒器什物也不要了,策马狂奔离去。
这些年来,按照沧流帝国的严苛律例,所有各部的牧民没有允许绝对不可擅自离开定居的村寨、前往别处集结,否则便将受到严惩。
被那样的严令拘禁着,牧民们每年五月十五后的谢神会都必须趁着黑夜偷偷进行,不然一到天亮被冰夷军队抓住、便是意欲聚众谋反的罪名。
&ldquo冰河?冰河呢?&rdquo央桑在马背上想拉姐姐上来,黄衫的摩珂却抱着琴四顾&mdash&mdash十二弦琴尤自扔在火边,琴师却不见了踪影&mdash&mdash一个盲人琴师,又能去了哪里? &ldquo别管了!冰夷军队就要来了!&rdquo央桑在马上回头,看着那一股黄尘越来越近,焦急地大呼,这时做妹妹的泼悍烈性发挥了作用:再也不理会姐姐的挣扎,央桑一鞭子卷住摩珂的腰,不由分说就把柔弱的姐姐拦腰横抱上了骏马,挥鞭狂奔离去。
只是短短片刻,石头旷野里上千曼尔哥牧民便奔逃一空。
&ldquo妈的,那些沙蛮子倒是跑得快!&rdquo黄尘散开,当先魁梧的军人勒马,望着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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