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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天大吼,眼中泪流如血。
仿佛地底下埋葬着的空桑历代帝后全睁开了眼睛,怒视着叛国的青之一族,发出了诅咒。
王陵中原本蛰伏封印的邪灵纷纷出洞,吞噬封地上百姓;而倒流的黄泉居然改成了顺流,将无数冥界冤魂厉鬼从地底带入了这个世间! 无论神庙里的僧侣和巫祝怎样日夜祈祷,都无法平息整座九嶷山上王陵中的愤怒。
最后无奈之下,新任的九嶷王听从了伽蓝白塔顶上智者的谕示——来到往生碑前,从怒吼的骷髅嘴里抽出那把长剑,将一妻六妾九子,尽数斩杀在碑前。
血泼碑面,待到最后一个儿子杀掉,骷髅眼中流的血终于停止,牙齿合拢,咬住了那把剑,重新沉默。
九嶷王以全家的血平息了地底的怨恨,将封地重新安定。
妻子总会再有的。
那时候他是那么想的,因此无视结发之妻和子女的哀求痛哭。
那之后他安享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也纳了十多名姬妾,然而十年中却一无所出。
他曾求于伽蓝帝都的十巫,然而即使是最精通炼丹的巫咸长老,都无法可想。
甚至,连属地上的青族都开始人丁寥落,每一对夫妇生育的子女往往只有伶仃一两个,甚至无子,整整一族都开始逐渐衰弱。
那时候,他才知道这块土地上浸透了空桑先皇的诅咒,根本不会容许他再有子孙后人。
有一段时间九嶷王疯狂地纵情于声色之间,直到身体虚弱不堪。
十年之后,他听从了属下臣子的建议,收养了同族的青骏,并立其为世子。
然后,再也不接近女色。
然而这些年来,一直服用着巫咸赠与的延年驻颜灵丹,他外貌丝毫不见衰老,反倒是当年收养时才十三岁的青骏不可避免地老去,青骏如今已经是八十高龄,却一直只是世子的身份。
“他定然在想:你怎么还不死?” 忽然间,空无一人的离宫内,有一排字慢慢浮凸在碑上。
九嶷王悚然一惊,低下头看着底座上那个骷髅,面色厌恶已极。
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自从得到了这块封地后,每夜都要听着这个骷髅的喋喋不休,至今已经将近百年。
那个骷髅瞪着深不见底的空眼眶,牙齿依然紧紧咬着那把剑,然而字迹却慢慢浮现在无字的石碑上:“你的死期到了。
” “闭嘴!”九十年来的高枕无忧锦衣玉食,当初权臣的阴枭冷定似被消磨了不少,九嶷王一怒踢在骷髅牙齿上,冷笑,“青骏狼子野心,和帝都里巫朗那厮勾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倾国之乱我都过来了,岂会栽在那小子手上?” 骷髅深深的眼窝里,似乎有冷笑的表情:“我说的,不是他。
” “那是谁?”九嶷王倒是一惊。
洁白的玉碑上,忽然闪现出了一幕景象:木叶萧萧而下,一名黑衣的傀儡师在暗夜里赶路,他的蓝发拂过密林的枝叶,悄无声息。
他的身后,一只有着妖艳女童面容的鸟灵静静跟随。
“那是……”九嶷王凝视着那一闪即逝的身影,被那样无俦的美丽震惊,恍然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当年你手上的那个傀儡。
”那个骷髅似乎在笑,那种笑容仿佛是地底涌出的,凝聚了无数恨意—— “当初种的因,请看如今结成什么样的果吧。
” 幽暗的密林里,山风簌簌而下,带来远方九嶷山上阴冷的寒意。
然而傀儡师却在这样阴邪的气息中,舒展地叹了口气,他肩上坐着的那个偶人同时也长长做出了一个叹气的动作,当然,不会有任何气息从这个傀儡口中吐出。
一个多月前从桃源郡出发,一直昼夜不息地向着北方走,苍梧之渊已经近在咫尺,九嶷山上亡灵的叹息也近在耳侧——他不敢有半丝耽搁。
过了前面这一片密林,便是目的地了。
有一片叶子拂到了他的脸上,轻轻触了一下便飘开。
然而这样轻微的触碰,却让走着的鲛人忽地一震,在原地顿住了脚。
全身的“眼睛”都张开了,在暗夜里窥探着外物。
这是……梦魇森林?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梦魇森林么? 那一片传说中位于九嶷山麓,却四处漂移无定的邪魅森林,居然在今夜选上了他? 傀儡师的眼睛陡然睁开了,他静默地站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握紧了手指。
“呀!这是什么?”前方传来惊呼,黑暗中扑簌簌一声响,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探路的幽凰扇着翅膀跳了起来,费劲力气将那棵树整个击断,才从一头撞上的藤萝里解脱出来。
“见鬼啊,我刚才分明还看到这里有幢房子,里面有灯火的!怎么一头就撞上了这些藤萝?”看到已经有好几根漆黑的长羽被藤萝卷走,鸟灵疼得皱眉。
忽地她看到了一条依旧牢牢卷在她翅膀上的藤萝。
那个藤萝居然白皙如肌肤,末端还长着如人一样的小小的手,紧紧揪住她的羽毛。
鸟灵爱惜自己的羽毛就如人爱惜自己的容貌,眼见自己的羽毛被揪落,幽凰宛如看到老鼠爬上裙子的少女般尖叫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一边说着,一边跳脚,她向着那条藤萝抓去——一抓之下,那条藤萝立刻冒起了白烟,发出了一声尖叫。
那声尖叫在空寂的森林里回荡,居然激起了无数回音。
暗夜里,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涌过来了。
幽凰吓了一跳,扑扇着翅膀后退,她变回女童的形貌,落到了苏摩身边。
“那……那是什么?真见鬼,那是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眼光却是看向整座动起来的树林,她霍然发现整座森林根本不是树木组成,而是由活动着的无数巨大藤萝组成的。
那些藤萝有着白皙的肌肤,宛如人纤长的手臂,在暗夜里舞动。
苏摩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原地沉默,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同伴被伤害,那些藤萝发出了尖叫,纷纷逼了过来。
无数雪白诡异的枝条直伸过来,枝条末端的手原本是纤细秀丽的,此刻铮然弹出了一寸长的青色指甲来! 邪异鬼魅的气氛弥漫在风里。
幽凰知道强敌环伺,她连忙又从女童形貌化回了真身,九子铃铮然发出,削向那些不停逼过来的触手。
一声脆响,一条藤萝应声断裂,裂口里流出冰冷鲜红的汁液,然而九子铃上也有一个铃铛碎裂开来,落到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幽凰看着满空抓过来的修长利爪,又是恼怒又是惊慌——一路行了几千里,都是平安无事,居然快到九嶷山的时候遇到了这种鬼东西! 原本就充满了杀戮气的鸟灵眼里露出了冷光,她再也不愿多纠缠,忽地尖啸一声。
随着她的尖啸,每一支方才脱落的黑羽拔地而起,宛如利剑般绞杀在漫空的藤萝!幽凰恢复了鸟灵首领应有的森然凌厉,在半空中重新展开了翅膀——那些弥漫着惨白色的辉光的羽毛,一支支如同刀剑般锋利! 仿佛一把巨大的剑缓缓展开,鸟灵翅膀碰到的地方,所有藤萝都尖呼着避开来。
“是鸟灵!她是鸟灵之王!”忽然间,地底传来了一个语声,沿着场面闷闷地传开,让人脚底感到了某种震颤,“不要捕食了,快走!” 所有藤萝嗖地抽回,立刻风一样地在黑暗中后退。
然而就在那一刹,一直漠然旁观的傀儡师忽然动手了——苏摩足尖一点,疾冲而出,没入黑暗森林的某一处,他霍然驻足探身,抬手插入了地下,直将整个手臂都没入泥土。
地底下陡然传来了一声痛呼,整个地面都颤了一下。
“我抓到你了。
”苏摩单膝跪在地上,手依然插在泥土,他发出一声冷笑。
“放开她!”那些刚刚退去的藤萝忽地又出现了,漫天漫地地扑过来,再也不顾一边张着翅膀虎视眈眈的幽凰,奋不顾身地抢身前来解救同伴。
幽凰急忙阻拦,然而尽管她努力张开了双翅,能挡住的范围依然有限。
一个顾不上,好几条藤萝依旧穿过她直奔苏摩而去。
傀儡师没有动,他肩头的小偶人看着漫天伸来的雪白手臂,仿佛觉得有趣,抬手一划,“嗤啦”一声那些东西便藕片般地掉落下来,冷冷的、鲜红的汁液洒在小偶人脸上。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阿诺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仿佛震惊般地,它侧头看了傀儡师一眼,它顿住了手。
眼里有疑问的光,仿佛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住手。
”苏摩喝到,然后手臂一用力,便破开了腐土,将地下那物提了上来。
那是一个柔软的囊,三尺长,囊下仿佛植物的根茎一样,长着蓝色的根须。
从那个根茎上生长出了四根白皙的藤萝。
那藤萝原本有数丈长,此刻被苏摩一提出地面,便立刻向着囊里收缩回去。
“咦,那是什么?”幽凰看得奇怪,忍不住踢了踢那个囊——如击败革,里面仿佛还有水在晃荡。
她好奇心大起,双翅一挥,便要斩开那只皮囊看个究竟。
然而苏摩一挥手,将她拦了下去。
“你是要我剖开紫河车呢,还是自己出来?”苏摩漠然对着那个囊发问,“如果剖开把你拿出来,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 囊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仿佛里面的水在波动:“你为什么要我出来?”里面有个诧异惊慌的声音问,竟似女子声调:“捕食错了人,遇到你们这般高手,算是我们命不好——杀了就是,何必多问?” “我没有杀你的意思。
”那个动辄杀人的傀儡师,此刻居然毫无杀气。
“那你要我出来干什么?”囊里那个声音问,稍微有了松动。
“我要你看看我是谁。
”苏摩嘴角忽然浮出一丝冷笑,他忽地提高了声调,“把你们的眼睛,都从土里浮出来吧!那么多年浸泡在黄泉的水里,让你们都变盲了么?” 那冷肃的声音响彻密林,傀儡师一挥手,头顶浓密的森林全数分开,月光直洒而下。
那一瞬间,整片林子都起了诡异的颤抖,仿佛雷霆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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