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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这是一个用黑曜石砌就的房间,一切都是漆黑的,石头接缝之间抹着细细的泥金,金线在纯黑的底子上绘出繁复难解的图形。
奇怪的是那个图形一眼看去,竟隐隐接近一把弓的形状。
黑色石室里唯一的亮色,是阿朴身侧一个嵌在墙壁上的神龛:纯金打造而成,镶嵌着七宝琉璃,在灯光下耀眼夺目。
神龛中供奉着云荒最高的神袛:创造神和破坏神。
而破坏神手中举着的长剑却已经被阿朴生生掰断。
——原来,那便是石球的机关所在? “别动!”音格尔却忽然严厉地喝止,一把将她拖回来,“站着!” “怎……怎么了?”闪闪吓了一跳,抬头看着盗宝者的首领。
“这是这条路上的第一个‘玄室’,不可大意。
”音格尔脸色凝重,把闪闪一直推到了神龛前,按下去,“你坐着,不要乱动,等我们找到了下一步的方法,再来带着你走。
” “下一步?”闪闪有点不服气,却隐隐害怕音格尔的威势,“这里……才一个出口嘛。
” 享殿东侧的这条墓道,大约有三十丈长,通往这个三丈见方的小室,然后转向,在另一边有一道门,继续向着九嶷山腹延伸。
这条路大约是上一条墓道长度的一倍,末端还是一个同样的石室,坐在这个玄室里就能看到那边那扇紧闭的门。
闪闪正想问为什么不沿着唯一的通道继续走下去,侧头却看到音格尔和九叔开始商量什么,两人眼神都很凝重,他们不停地在玄室中心点和拱门之间来来回回地走动,似乎丈量着什么距离。
然后九叔忽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举动:趴了下去,用耳朵贴着地倾听。
闪闪看到盗宝者的眼神在瞬间都严肃起来,仿佛注意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忍不住也学着将耳朵贴在地上,忽然,她听到了轻微的噗噗声,仿佛地底有一个个水泡在冒出,破裂。
那是什么?她悚然一惊。
传言里都说,九嶷地下就是黄泉,可黄泉阴寒的水,怎么可能发出沸腾一样的声音呢? 那些盗宝者显然是知道的,然而没有人有空来解答她的疑问。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在玄室内等待着首领的决定。
音格尔和九叔商量了许久,最后两个人竟然坐在拱门的门槛内,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纸,不停上下望着那条墓道的顶部和底部,迅速地用炭笔画着什么,进行繁复的计算。
周围的盗宝者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打扰。
“不行。
”长久的计算后,九叔长长吐出一口气,划掉了最后一行演算数字,“超出了所有体力的极限,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 “六十丈长,三丈高,底下还是血池。
”音格尔也叹了口气,低声——地面是虚盖着的,一踏即碎,而且整条道路都会在三个弹指的时间内坍塌。
血池里是沸腾的血浆,无论任何人跌落进去,必然会被瞬间融化! “三个弹指的时间,连阿朴也跑不完这条路。
”九叔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一时间,整个玄室陷入了沉默的僵局。
“六十丈?我可以试试。
”片刻,喘息平定,阿朴站了起来,主动请命。
“你到不了。
”音格尔蹙眉,望着那条通路,“你的速度,绝对比不上坍塌的速度——如果掉下血池去,就只有死。
” “那总不成在这里打了退堂鼓窝窝囔囔地回去!”阿朴却是扬眉,握紧了拳头,“做这行本来就是提脑袋搏命的事,谁怕过死来着?世子,让我试试。
如果死了,麻烦你把我那一份带给我妹妹——她明年就该嫁人了,没有足够丰厚的嫁妆,是会让婆家看不起的。
” “好。
”迟疑了一下,音格尔断然点头,然后轻轻加了一句:“抓着我的长索跑,如果你掉下去了,我拉你上来。
” 一边说,一边将臂上一直缠绕的长索解了下来,把末端交到阿朴手中——世子习惯用长索配着短刀,然而谁都不曾知道那条伸缩自如的长索究竟有多长。
“多谢。
”阿朴将长索末端在手腕上缠绕了一圈,点头,然后转向门外,深深吸了口气。
“喝!”他发出了一声低喝,右足踩在门槛上,整个人忽然如一支箭般射了出去!这一次的速度比上次更快,闪闪还没来得及惊呼,他已然没入黑暗。
然而,却有火光在他身后一路燃起! 玄室外的墓道仿佛是纸做的,一触即碎。
在阿朴足尖踏上的一瞬间就撕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地面裂开,一块块地塌陷! 塌陷后的地面裂缝里,腾起了火红色炽热的光,仿佛熔岩翻滚。
那条裂缝在迅速无比地蔓延,向着阿朴脚下伸展开去,竟比人奔跑的速度更快。
“啊!”闪闪尖叫了一声,看着阿朴脚下的地面在瞬间坍塌碎裂。
“小心!”所有盗宝者齐声惊呼,看着同伴在离石门五丈的地方一脚踏空,向着地底血池直落下去。
音格尔苍白着脸,手用力一抖,整条长索竟被他抖得笔直! 已经延展开了五十多丈的细细长索原本根本不可能传力,但在他的操纵下,末梢竟然灵蛇般扬起,矫健有力的一挥,将那个坠落的人往上带起! “喝!”阿朴发出了最后一声断喝,将胸腔内最后一口气吐尽,整个身体借着这股力上升了三尺,保持着向前冲刺的惯性,一下子又离甬道尽端近了三丈。
还有两丈就能触到石门! 音格尔的薄唇抿成一线,脸色有些发青,显然方才一次已然是耗了真力,他再度扬手,抖动长索把末梢扬起——然而,就在那一瞬,地底的火光猛然蹿起,将阿朴的身形吞没! “呵呵呵!……”血池里有声音发出了模糊的笑声,诡异而邪恶。
“血魔!”九叔脱口,脸色苍白,“这底下……有血魔!” 长索上的力道猛然一失,空空地荡回。
末梢上,只有白骨支离——只是一转眼,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变成了这样! 所有盗宝者脸色都变得青白,但没有一个人惊慌失措,更没有一个人流露出一丝退缩之意。
只有闪闪在惊呼,转过头去不敢看,全身微微发抖,把头埋在手心里,感觉泪水一滴滴地沁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生命不是轻贱的,可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这样不顾一切?为了珍宝?为了生存?还是为了义气? “还有谁想试一试?”九叔沙哑的嗓音响起。
盗宝者们迟疑了一下,居然又有一个人越出,昂然抬头:“我。
” “不。
”然而这一次挥手阻止的却是音格尔。
他的脸色苍白,不知是因为目睹了同伴的死亡,还是方才发力过猛。
他凝视着地底血池内潜伏着的怪物,眼神慢慢凝聚起来:“得先处理了这个怪物,否则再多的人上去,也是送死。
” 九叔皱起了眉头——这陵墓里的种种妖魔,都是星尊帝在世时封印在地宫里的,一般人哪里能奈何半分?比如这个血魔,传说便是星尊帝灭了海国后,从漂满了尸体和鲜血的碧落海面上诞生的食人怪物。
它以鲜血为水,吞吐怨气,潜伏在地底。
又有什么能收服它呢? 音格尔忽然回头,对着闪闪说了一句话:“借你的灯用一下。
” 然后,不等闪闪回答,他就夺了七星灯,快步走到门槛旁,俯身。
蒸腾的热气几乎灼伤了他的肌肤,然而他却尽力伸长了手,对着血池俯身——底下的魔物闻到了活人的气息,登时兴奋起来,轰然跃出,一口向着他的右臂咬过来。
“哗啦啦……”忽然间,凭空起了一声惊雷般的巨响! 一团巨大的火光从半空盛放开来,轰然爆裂。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趴倒,莫离也死死地按着闪闪的头,把她护在身后。
那个魔物发出了可怖的哀号,竟然在接触到音格尔手腕的一瞬间变成了一团火,转瞬燃烧殆尽。
巨大的火光消失了,所有人抬起头来时,只看到站在门槛旁的世子。
苍白的少年被熏得满面烟火色,右手更是衣袖焦裂,但他站在甬道旁,那条狭长通道的地底却已然干涸——没有血,没有火,只有空荡荡的黑色裂缝,深不见底。
“天啊……居然、居然就这样消失了!”九叔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惊呼。
音格尔点点头,将手中的七星灯交还给发怔的闪闪。
“就用这个?”九叔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七星灯能降服它?!” “我也不过是试试而已,不想真的能行。
”音格尔苍白着脸笑了笑,极疲惫,“七星灯是星尊帝留下的神物,我想血魔应该对其有所畏惧才对——所以才用一只手当诱饵,趁机把整盏灯都送到了它的嘴里。
” 然后,那个巨大的魔物就仿佛被从内部点燃一样,轰然爆裂! 闪闪接过那盏灯,不由自主抬头看着音格尔——那个正在用布巾擦拭着脸上烟火气的少年有着狭长冷锐的眼睛,眉眼还是少年人的模样,可眼神却完全是冷酷镇定的。
然而,那种冷酷里,却有一种让人可以托付生死的力量。
她忽然想起:这个人,其实和自己一样也不过十七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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