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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去小说网>我的危险性竹马 作者:三三娘 > 第8章(第1页)

第8章(第1页)

“得了,”一阵大笑,“安远成肾好,还能再生几个!”安问躲闪不及,只能闪身回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装作在洗手样子。“问问?”原来是两位生意场上的长辈。安问点点头,脸上挂上笑。左右无人,事业有成大腹便便的老男人经不住嘴碎:“这么多年,你妈妈……”门上传来一阵不客气的轻叩声,继而是一声旁若无人的“安问”。三个人同时回头望,任延闲闲地站着,往外一撇下巴:“走么。”

这才像是看到了两个长辈,失笑了一下,刚还落拓微躬的脊背微微站直,“哟,张叔叔,李叔叔,这把年纪了上厕所还结个伴呢?挺有情趣啊。”安问:“……”

找茬你是真能行。当长辈的哪有跟小辈计较的?被当面埋汰了一顿,两个老男人也只是讪讪笑了笑,各自进隔间了。安问走到任延跟前,坏心眼地把湿乎乎的手往他衣袖上擦。“啧。”任延按住他手,不让他为非作歹。“昨晚上表白墙你看了吗?”任延装若无其事。安问摇摇头,“我没上,另一个管理员上的。”“你……”安问抿着唇笑,故意问:“卓逸群是谁啊。”任延勾住他手,将人压到走廊墙上,不知道是要打架还是要非礼,沉着声:“刚过十七岁就长进?会撒谎了。”安问垂下眼,脸红得不是很明显:“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着实言重了。任延纠正他:“不是好学生就够了,东西还得是好东西。”两人在走廊上聊天,在旁人眼中看来,如同一场哑剧。卓尔婷震惊一百年:“哥,任延啥时候会手语了?”卓望道:“他瞎JB翻的!”“他每天都对安问这样吗?”“也……没有吧。”卓望道陷入怀疑。“我也想对安问这样。”卓尔婷人美,但路子野。卓望道:“???”卓尔婷已经走上去了:“大男人上厕所还结个伴呐,挺有情趣啊。”安问:“。”

这话挺耳熟。“安问哥哥,刚才人多,你都没顾上跟我说说话呢。”卓尔婷哼哼唧唧扮娇羞。任延语气凉得很:“跟你说话你听得懂吗。”卓尔婷正等着这句呢,“听不懂,但看得懂啊,安问哥哥,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听我哥说你成绩可好了,你知道吗,我怎么学都学不进去,我哥对我一点耐心也没有,你可不可以多教教我啊,我也好想上大学呢……”任延:“…………”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他是擅入什么平行次元了吗?安问早就被卓尔婷一连串的话砸懵了,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刚一解锁,就被卓尔婷拿走:“我帮你加。”扫码,发送申请,点通过,安排得明明白白。“以后周末,我可以来你家写作业吗?”卓尔婷眨眨眼,贴着假睫毛的卡姿兰大眼睛十分闪闪惹人爱。“不、能。”任延把安问撇到身后,抬了抬眼神,当作警告。卓尔婷拿到微信就大功告成了,不跟任延纠缠,捏着他的袖口很塑料地撒了娇:“别吃醋嘛,谁让你成绩不好,我也想跟你写作业啊。”任延深吸气。

我他妈。安问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觉得隐约get了些什么信息,又捕捉不住。青梅竹马是很好的,但是青梅竹马一多,似乎就显得贵圈真乱了……差不多到了切蛋糕环节,几个人回到宴会厅,林茉莉和安远成亲手推着蛋糕推车出来。

宴会厅的自助餐品台上已经放了一尊一米高的城堡翻糖蛋糕,门口站着一个金发王子,精致而栩栩如生,至于新推出来的,则是口感好一些的鲜奶油蛋糕,方形的,外面贴着白巧克力做的玫瑰花瓣,十分漂亮,惹得现场的阿姨们纷纷惊叹拍照。

蛋糕正中写着常规的祝福语:「安问 十七岁快乐」

安问被戴上寿星皇冠帽,推到台前。这帽子谁戴谁傻,但他长得好看,在好看面前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他确实像个优雅的王子了。林茉莉和安远成带头拍着节奏给他唱生日歌,众人纷纷举起手机拍小视频,把台下的卓望道雷得够呛,因为他妈是这群阿姨里最兴奋、赞叹、跃跃欲试的那个,而他,还未满十八岁。

任延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卓望道咬牙:“有得过总比你没人惦记强。”这话打击不到任延,他彬彬有礼上身微欠:“没问题,我马上给你妈推荐生日策划公司,就说你,特别羡慕今天的安问。”要是场合不对,卓望道叭唧就该给他跪下了。“得了,”卓尔婷说风凉话,“安问站台上是王子明星,你站台上像长辈过寿,劝你不要自取其辱。”几个发小互发刀子,安问瞥一眼,记仇地想,任延一句生日歌都没唱。等众人含情脉脉深情款款地唱完了歌,安养真让安问许愿。安问只能双手合十抵住下巴,在心里默念。「如果生日愿望真的灵验,请允许他重新拥有声音。」不过,他已经过了相信愿望、流星和童话的年纪了,许愿只是为了让这些大人安心。或许是他许愿的模样过于好看,玩世不恭了一整场宴会的任延,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偷拍了一张。宁市过生日都是中午过的,吃完席便散了,下午和晚上留给小孩们自己去玩。林茉莉刚转达了这层意思,卓望道就欢呼了一声,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没憋好屁。林茉莉笑着点了点他:“别乱来啊,是十七岁,不是十八岁。”“好的阿姨,我知道的,我也十七岁呢。”卓望道装乖。等人扭头一走,便迫不及待地拉住安问:“去我家,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礼物在你家?”任延保持怀疑。“不方便带出来。”卓望道为难且含蓄地说,转移注意力:“你的呢?你什么礼物啊?”“又不是送你。”反正没事,任延借了崔榕的奔驰,开车带几个去卓望道家。他刚满十八岁就考了中国驾照,美国的则要更早,因此已经有了两年上路经验,崔榕很放心,只提点了两句别酒驾。卓望道想坐副驾驶,把后排留给卓尔婷和安问,被任延一屁股踹到后头。安问坐上副驾驶座,任延倾身过来,亲手为他系安全带。“我会。”安问比划着。任延笑了一声:“知道你会,只是今天想问你服务。”卓尔婷:“你俩嘀嘀咕咕说啥呢?安问,你耳朵怎么红了?”安问想把耳朵割了揣兜里。任延没拆穿他,反而问:“是不是热?要不要再把空调打低一点?”安问猛点头。确实,九月末穿西服还是太热了!任延开车果然是熟手,即使是单手扶着方向盘也显得游刃有余。卓尔婷跟卓望道咬耳朵:“你看他今天像不像孔雀开屏?”卓望道无言以对,卓尔婷说:“他是不是暗恋我?”任延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高冷地冷笑一声:“你觉得呢?”卓尔婷觉得不出来,只知道安问像是被任延开车的样子给帅住了,隔一会儿就半侧过脸瞄他一眼。任延确实帅,但混蛋,卓尔婷刚春心萌动时也被他给唬住过,结果十五岁生日时被他跨洋越海送过来的一套中考真题集给弄破防了,拉黑了一周才加回来。“咳咳,”卓尔婷清清嗓子,“问问哥哥,单手扶方向盘没什么帅的,我还会单手打碟呢。”安问给她鼓鼓掌,卓尔婷第一反应是被噎到,第二反应是被萌到,好可爱,即使知道他在糊弄自己,也生气不起来。卓望道家够远的,几个人都睡了一觉了才到。安问醒来就抬手摸下巴,听到任延一声笑:“没流口水,睡相很乖,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噗”卓尔婷和卓望道同时喷了出来。任延轻啧一声,“逼我洗车是吧。”卓尔婷差点把矿泉水瓶捏爆,“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任延扶着方向盘右转进别墅区,轻描淡写地说:“我说问问在床上睡相不怎么乖。”放屁。安问心想,明明是你乱抱。“不好意思,”卓望道快神思恍惚了,“敢问一句,你们什么时候,一起睡过了?”“是睡一起,不是一起睡。”任延慢悠悠地纠正他。“你觉得这种措辞有变干净一点吗?”“他那天来我家写作业,太晚了,就睡我床上了。”任延按导航开着,找着卓家的门牌号,“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不过是晚上睡相不好,所以不小心抱着我睡了一晚上而已。”车子漂亮地泊进车位,任延熄火,从后视镜里看着卓尔婷的眼睛说:“不过他抱着我的时候还是很乖的。”卓尔婷:“………………”?第二十六章

安问和任延落后两步,走在卓家姐弟身后。“那天晚上明明是你先抱我。”安问打着手语,总算找到机会澄清自己了。任延:“怎么可能。”安问:“你做噩梦。”任延忘了个一干二净,睨他:“你继续编。”安问哼了一下,心想,我不跟你计较,下次逮你一个现行,看你还敢抵赖。心里倒没意识到,哪还有下次跟任延同床共枕的机会?总不能让任五桥再诬陷一次他家西西公主乱撒尿,西西公主不要面子的吗?任延清清嗓子,俯他耳边:“抱我睡觉又不丢人,反正熊也是我送的。”这话暧昧得没法儿听,也没耳听,安问推他一把,两人正上台阶,任延两手揣裤兜里,被他退得趔趄了一下,反而低低地笑出了声。·卓望道家四层小别墅,外加半层露天阳台,鸡蛋花茂盛得都快赶上公园的老树了,可见照料精心。他家风格和任延家不同,任延家冷锅冷灶,处处透着精英范儿,第一次登门的往往会以为他一家三口是喝露水存活的,卓家就比较有生活气息,满而规整,拥而不乱,一眼便能猜到这一家都是日子人。卓望道知道他爸妈待会儿要带卓逸群和狗去公园防风,一时半会回不来,这会儿家里只有一个负责做饭的住家保姆在,见有客人来,忙招呼着给拿零食点心和饮料。“哟。”保姆一抬眼就见着了安问,眼睛跟脚一样挪不开步,“小望带新朋友来了?”“发小,刚回国。”卓望道随口编。安问颔颔首,嫌热,西服脱了挽在手里,衬衫解了两粒扣儿,露出半截锁骨,往亮堂堂的门厅一站,挺拔笔直芝兰玉树,刘海被汗微微沁湿,自然地在额前分开,露出的前额眉眼无不干净精致。保姆阿姨笑得嘴合不拢:“长得真好看。”卓望道心想,可不是吗,要不然第一回见面时被骂了煞笔,第二回在医院里任延还能巴巴儿地凑上去给人搞褪黑素呢?说什么正义好心顺手之举,全都藏不住那底下的见色起意。任延这么一铁直的直男都扛不住,别说他们家最爱看年轻小伙的这位阿姨了。“您别忙了,”卓望道打发阿姨回屋,“放我们自己玩。”“好叻。”阿姨返身回保姆房,临了还回头看了眼安问,笑得牙呲起来眼眯起来,脸上每一条皱纹都透着慈爱。人一走,卓望道一手拉过任延一手拉过安问,“走走走,看礼物去。”卓尔婷自然而然地跟上,卓望道拦住她,拧着眉铁面无私:“男生局,你别凑热闹。”“……”卓尔婷动了动嘴皮子,显而易见是骂了句脏话:“你不早说?我有这功夫留市区约人打台球了。”卓望道扶了扶八百度的近视眼镜正气凛然:“让你搭顺风车还不好?回去好好写作业,我晚上检查。”卓尔婷眼珠子一转,哼笑了一声,“卓望道你个不干净的,我知道你要送什么,也行,本小姐眼不见为净,886.”任延原本还没听明白,等卓望道把两人揪到活动影音室时,任延也差不多猜到了,但对卓望道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你别告诉我……”卓望道的笑容,说神秘也行,说贼兮兮也行,但还是说变态最贴切。任延扭头就要走:“你他妈真的是够无聊。”“别走别走别走,”卓望道拉住他,“你走了剩我跟问问算什么回事?都自己人,别装,好吧。”两个人打哑谜似的你来我往,只有安问一头雾水。卓望道安抚地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等着,你的礼物马上就要来了。”然后再按下任延,狂打眼色:“别跟我装清纯。”最后自己盘腿坐下,按下遥控器,投影仪幕布缓缓从吊顶上降下。安问温情脉脉地想,是他小时候的影像合集吗?卓望道还挺有心的。任延屈起一条腿坐着,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深呼吸了一下,拿掌心扶住额。实在是没眼看。安问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碰了碰他肩膀,偏过脸关切地问:“你累了吗?”他的目光,单纯清澈天真,永远不对任何人设防,虽然会凶兮兮地骂人傻逼,但效果跟头小奶龙说我要吃了哦~一口啊呜~差不多。任延心里动了动,忽然改变了主意。他不想拉走安问了,他挺想……看看安问的反应的。卓望道那边投影仪开机了,他找到之前已经拷贝进去的文件,清了清嗓子:“这个礼物,虽然只有一分二十秒,但实际耗费了本人无数的日夜和精力,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温柔中的温柔……”任延:“你闭嘴吧。”卓望道闭嘴了,然后安问就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漫长的两分二十秒。这他妈的……是一部混剪短片。一部,混了卓望道心里认为最漂亮的知名不知名老师柔情媚态的混剪短片。安问目瞪口呆。任延面无表情。卓望道,对两人的不适一无所察觉,像一头安利了自己最喜欢的puppy饼干的小狗,正哈嘴摇尾地等待着别人的喜欢和惊叹。偌大的影音室悄无声息,只有音响里令人片刻不能分神的动听吟哦。安问抹了抹脸,最开始二十秒的震惊窘迫劲儿过去,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支起了腮,一脸麻木度过了剩下的两分钟。不管怎么说……毕竟是礼物。短片播放结束,片尾亮出「祝安问生日快乐」一行字,安问都觉得自己名字脏了。“怎么样!”卓望道沾沾自喜,“是不是剪得很好?我还跟音乐卡点了。”继而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硬盘上面还系了个蝴蝶结,“所有的正片内容全在这里,我给你做了详细的分类和时间轴编码,你可以从这些片段的时间轴直接找到对应的正片,是吧,不愧是学霸般的工匠精神!”任延觉得自己确实挺交友不慎,煞笔是其次,主要是太丢脸。安问木着脸接过他的“生日礼物”,卓望道又“顺手”从沙发旁的角落抽出一筒早就埋伏好的礼花,“嘭”的一声,彩条崩了安问一身,“生日快乐!”他大喊。任延:“………………”安问面无表情地把彩条从自己头发上脸上鼻子上抹去,听到卓望道说笑一个。他笑了,被卓望道一手搂进怀里脸碰脸,来了个非常哥俩儿好的自拍。忙活完了一整套流程,卓望道自我非常满意,同时意有所指地说:“洗手间出门右拐,也可以上三楼,比较安静。”安问:“?”

听不懂,他又没说想上厕所。直到这时,卓望道才惊奇地发现,安问和任延,两个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毫、无、波、澜。“不是,”卓望道懵了,“我就算了,毕竟身经百战已经恒定进入贤者模式,你们两个搞什么?”三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竟谁都没有起生理反应。安问反应过来,在影音室昏暗的灯光下,他白皙的脸颊涨红,衬衫被燥热闷得,软塌塌地附在身体上。什么鬼!要是真的起反应也太尴尬了吧!任延随便找借口:“你品味太差。”士可杀不可辱!卓望道气抽了:“你他妈别是个不举吧!”任延睨他一眼:“你可以试试。”卓望道本能地捂住屁股:“友谊长存友谊长存。”反倒是安问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尾下垂的双眸中浮现吃惊:“我不会是吧?”他打着手语,懵懵地问任延。任延低咳一声:“……你别问我,我怎么知道。”卓望道体贴地拍拍安问的肩膀:“不怕,问儿,往好处想,也许你不是不举,只是是个gay呢?这样一想是不是顿时觉得好受许多?”“gay”是禁词,任延恐同!安问心里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瞥向任延,却与任延的目光正好交汇。他呼吸一屏,眼神慌乱地移开。“我才不是。”他用手语说,“宁愿不举也不要是gay。”这么复杂的句子,卓望道可听不懂,能听懂的只有任延。他就是解释给任延听的。·卓望道在朋友圈发了合影,配文:「意义独特的生日」,之后陪着安问和任延一起出了影音室。任延有多独,卓望道就有多粘人,巴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能跟谁挨着。他盛情劝说安问留下来共赴数学盛宴,被安问过段拒绝了,退而求其次,又舔着脸问:“那延儿,你给问问准备了什么礼物?需不需要谁比如我,在场做个见证?”任延冷酷地说:“不需要。”卓望道:“那可以剧透一下吗?”任延起步往门口走:“不可以。”

好无情的兄弟!卓望道含恨送二人出门,木着脸说:“祝99,886.”任延点点头:“算你今天说了句人话。”奔驰车在卓望道门厅口转了一圈才走,临走时任延体贴地降下车窗对站桩目送的卓望道说:“下次我生日你别送礼物了,我嫌丢人。”深色车窗玻璃升起,安问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哼出好听的鼻息。“别把他送的往心里去,他没那么猥琐,就是脑回路有点异于常人。”安问点点头。开车需要专注,任延不方便总看他手语打了什么,两人便不再聊,任延选了个安静的轻音乐电台,“要是累了的话,就闭眼休息,到了我叫你。”安问期待着他的生日礼物,但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任延不像是个会花很繁琐的经力去搞浪漫的人,而且对着兄弟搞浪漫的话,总感觉比卓望道送的A片大礼包还惊悚。想开点,也许任延什么也没准备,是带他去商场买现成的,很符合直男思维。车内安静,窗外的车水马龙透过隔音良好的玻璃透入,形成模糊的白噪音。在午后的阳光下,安问真的渐渐泛起了困,阖下眼皮。等在醒来时,眼前的建筑景观却很熟悉。怎么回到了思源路?任延将车开进安家门口,见安问醒了,先拧了一瓶矿泉水给你润润嗓子,继而说:“上去把你的小熊朋友请下来。”安问愣了一下,紧张地问:“你要把它丢了吗?”因为小熊毕竟已经十年了,林茉莉和安养真都曾劝过他去买个新的,安养真原本想给他买同系列的替换,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个牌子,后来才知道任延是在老家的俄罗斯专营店买的,国内根本找不到。任延笑了一笑:“问的什么傻话?这是你的朋友,我只是请他陪你一起过生日。”安问推开车门,慢腾腾地顺着绿坪中间的小径往家门口走,走了两步,仍没清醒似的,疑神疑鬼地扭头看了眼,发现任延不知道何时也下了车,正搭着车门看他。任延一双长腿交叠站姿懒散,见他回头,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要是不想请它,也行。”安问这回不再怀疑,小跑起来。穿了西装裤的少年和校服下的截然不同,老裁缝的剪裁手艺当然没得挑,跑起来时,只觉得长腿更长,至于原本就很挺翘的屁股……任延移开目光,仿佛自己光天化日之下犯了桩天大的淫孽之罪。他以前没注意过安问下半身的身材,见了鬼了。纤瘦的人影再度出现时, 怀里便不合时宜地抱了只大熊。当初他离开安家时,熊比他高,他得高高抱着才能不让它拖地,现在,已是单臂便可轻松抱着了。任延接过熊,跟它褪色的黑眼珠对视:“得有十一二年不见了,你好像瘦了么。”安问扶了下额,面皮微微发烫。任延勾了勾唇,将小熊朋友好好地安放到后座,并俯身给它系上安全带。搭扣轻响,任延却一时半会没起身,反而摸了摸小熊的头,戏谑而温柔地问:“天天跟谁睡觉,睡一身这么香?”安问逃也似,砰地一下摔上副驾驶的门。车内空调开得够低了,他揪着衬衣领口吹风,只觉得浑身燥热。任延慢悠悠地上了车,“还以为你会换件衣服再出来。”

穿惯了T恤的人很难一时之间接受衬衣的束缚,要不是有损形象,任延早就把衬衫脱了光着了。安问指指任延的衬衫:“想换的,但是换了的话就剩你一个人穿这么傻了。”任延感动了一秒,心想自己怕不是在给菩萨过生日。奔驰车往更僻静的小东山开去。那里是片历史文化街区,一水儿的民国洋楼,木棉花凤凰木老杨桃树目不暇接,曲折的巷子里藏了许多独立书店和艺术家工作室,安问定制西服的裁缝铺子也在那里头。小东山不好停车,任延转了两圈才找到一个正规的车位,停好后,让安问抱着他的小熊朋友下车。漂亮的少年抱着破旧的玩偶熊,画面奇特又和谐,散步的行人都朝他行注目礼,扫街的摄影师记录下两人并肩的身影。走了大约一刻钟,安问自己都记不清拐了几道弯儿了,最终跟着任延在一闪红色宅门前停下。围墙很高,只知道里面的鸡蛋花开得正盛,鹅黄蕊白嫩瓣儿的花落满了墙外青砖。进去后才知道,里面一间房是一个独立艺术家的工作室。伏在操作台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却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见到任延,愣了一下,想起什么,笑着迎接出来,似乎很激动。他们用英语交谈,太快了,安问听不明白。是要给小熊做新衣服吗?安问不动声色地参观着工作室里的陈设和展览品,不像,最起码展柜里放着的不是背带裤花裙子,而是许多栩栩如生的玩偶。任延想给他换一个?安问警惕地抱紧了小熊。他不需要。再好的也不需要。那头两人交流完毕,外国艺术家走近安问身边,微微笑着问他:“Could you show me your old friend?”句子浅显易懂,但安问不肯放手。任延给了艺术家一个眼神,轻轻揽过安问的肩:“小熊太旧了,需要给他养老了,否则陪不了你太久。”安问撇过脸,拒绝听大道理。“这个熊是我当时在哈市的俄罗斯专营店买回来的,当时那个展柜里每款玩偶都只有一个,很贵,不是量产的,是俄罗斯的手工艺术家手工做的,就跟你在这家工作室里看到的一样,一个手掌大小的就要做一个月,你的小熊朋友最厉害,需要一年的工期。”安问转过脸来,神情怔愣。任延当时只是随手扔给他,并没有说这些。“上次跟你哥哥视频时,就看出来它很旧了,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外网找能源头,后来在ebay上看到一只跟它同系列的,联系了出售人,又通过他的朋友,最终找到了在莫斯科的原作者。不过老太太已经很老了,老眼昏花,实在是没办法帮我,如果寄过去的话,又怕国际快递出什么意外,所以我再三拜托她,能不能帮我在中国范围内找到一个同样技术的艺术家,可以帮帮忙。”·与那位来自俄罗斯的艺术家签了合同、交了定金,安问便郑重地将小熊托付了出去。那个老外虽然比任延还高,金色的络腮胡子长满了下巴和鬓角,脑后还扎了个小辫,但看着安问时,总是迷之微笑眼泛泪花。任延出门后才跟他解释:“他说很难见到成年人还像你这样愿意相信一位神奇朋友的存在,虽然他们的作品卖的价格越来越高,但很多有钱人只是买回去当一种昂贵的陈列或手玩,他希望你这样的顾客多一点,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小王子。”安问凭空呛了一下,任延:“他的原话,我没有添油加醋。”安问手乱比划:“幸好你没当场翻译。”“知道你会脸红。”任延抬起手,蹭了他脸颊一下:“少在别人面前脸红。”安问:“……干嘛。”任延:“不爽。”安问不说话了。过了半晌,抬起的手语绵软潦草,可见话里底气不足:“我又控制不了。”“你的意思是,如果秦穆扬跟你说这些话,你也会脸红?”安问为难住,赌气地瞪他一眼。

秦穆扬这茬怎么还没过去!两人正往停车的巷子里走去,任延瞥他一眼,脚步慢下:“到底会不会?”“不会!”任延舒服了,没走两步道儿,又问:“那卓望道呢?”没完了!安问推他一把,任延失笑出声,知道自己咄咄逼人有多离谱又有多坏,末了,仍漫不经心地说:“不要在别人面前脸红,会误会的。”“误会什么?”“误会你喜欢他们。”安问张了张唇,本能地想说,我好像只对你脸红过。但任延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与他对视的眸光里只有不符合年纪的沉静。安问心里慌乱,仓促地转开眼。谁家满园的月季花开得好,百里透粉,像荔枝粉黛。青色铁门虚掩着,任延敲门进去,与阿姨礼貌地交谈,过了会儿,主人给他剪下九只,将枝桠上的小刺砍了,用泛着珠光的白丝带缠成一束。安问服了,但一想到任延虽然初见觉得桀骜不逊,打架逃课样样在行,但其实绅士起来很能唬人,何况又长得帅,便觉得此情此景实在合情合理。

如果他单纯只是个装逼的坏学生的话,也不至于在学校里人缘口碑这么好。任延穿衬衫,领带早就被他团成一团扔到了后座,袖口解开挽至肘,拿着花的模样便显得倜傥,魅力胜过普通的十八岁少年。过马路时,微微撇头看来车,继而小步朝安问这边跑了几步。安问站在谁家的爬山虎花架下,树影落了他满身,他觉得任延像画,任延觉得他像画。“心血来潮。”他把月季花递给安问,“他说这个叫荔枝玫瑰。”安问第一次收到花,手轻得不知道如何对待这脆弱易凋的植物。他于是紧张地拿着花茎走了一路,手心潮得出汗,心想,该不会把花热死了?中间迷路了一会儿,两人胡乱找了一阵,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拐角, 继而摸到了车位。已经四点多,安问心里想着该怎么自然地邀请任延在家里吃晚饭,不成想又被任延带到了隔壁的一片街区。这也是老街,与小东山比邻。任延在巷口侧位泊车,带着安问穿过小巷,一条硕大的棕色阿拉斯加卧在老旧的晒台上,感觉快被南方的太阳热死了。这次去的巷子更深,但过了拐角便豁然开朗,竟然是一间琴行,大落地橱窗能有五六米宽,陈列着昂贵的施坦威三角钢琴,可见是镇店之宝。大门玻璃也擦得增光瓦亮的,任延三两步蹬上台阶上去,看样子并非是第一次来。学古典乐的多半儒雅,人到中年多少算一雅痞,安问这个刻板印象被从后门转过来的老板打破了。老板拖着趿拉板儿来迎客,身上一件水洗变形的白体恤和牛仔短裤,头发即使梳着丸子头也乱糟糟的,眼皮没睡醒似地下阖,让人猜不透他的年纪和心情。他打了个哈欠,安问终于确定,他这是刚结束午休。”珍珠玛瑙键儿到了。”老板开口,目光从任延身上平移至安问,不太认真地停留了数秒,笑了:“衬。”点了点手指头,对安问说:“你朋友会挑。”他让出身,露出背后展位上的一扇手风琴。“纯德国进口,96贝司,键盘式琴键,要多古典有多古典,要多有气质就多有气质。”他脚踮高,声音随着取物的动作而不稳,“手风琴好说,别管国产还是进口,德国意大利还是俄罗斯,要找都能找,唯独他指定的珍珠玛瑙琴键儿,确实一时半会难找。”老板把琴挂脖子上,如此具有古典气质的乐器,配上他的大裤衩和趿拉板儿,有些滑稽。但他一拉,安问就知道他是行家。“琴我帮你试过也调过了,不过你最好还是根据自己的使用习惯再调调,你看这音色,这穿透力,这回弹手感。”兴之所至,老板眯起眼拉了首耳熟能详的电影原声,出自法国浪漫电影《天使爱美丽》。安问看出来了,穿拖鞋也不妨碍灵魂里的雅痞劲儿,老板一边弹一遍摇,一边绕着两人翩然转圈。门口的客人:“……那个……有人接待吗?”嘎吱,琴音哑火,老板咳嗽两声:“哎在在。”忙摘下琴递给安问:“你再看看啊,多试试,有问题都说。”安问动作很慢地背上,抚着风箱和琴键,像梦游。他按下一连串基本音符,仿佛回到了福利院的午后。“你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你喜欢手风琴。”任延勾了勾唇,“我问过你哥,他说家里没有。”手风琴是院长奶奶教给她的,她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还短暂地留俄过,手风琴便是在俄罗斯学会的。福利院的文娱活动贫瘠,最奢侈的便是手风琴音了,她教安问辨识音符和五线谱,教他基础的曲子,给小朋友们划分声部,让他带着院里的小朋友们一起合唱。安问在门旁的高脚凳上缓缓坐下,一腿微曲,另一条长腿点地,拉起他听得最多的一手曲子。静谧到无人问津的小巷里,忽然响起悠扬清澈的手风琴声。这首歌也是许多老一辈熟悉的,年轻人听过的却不多了。果然有老人端着刚汲满水的大红水盆,怔怔地站在巷子口,过了会儿,跟着旋律微微笑着点头合着。老板口若悬河的介绍卡了壳,跟客人一起听着安问的琴音。“巴赫慕托娃,歌唱动荡的青春。”老板跟客人介绍道,点点头,“真难得。”一曲毕,安问垂头怔了许久,回过神来,摘下琴小心翼翼地放好,对任延比划说:“琴很好,但是我不会弹更新的曲子了。”对于自己的曲子只吸引了满巷子的老人一事,好像感觉有点羞愧。“哈哈哈,好好好,”老板看不懂他的手语,只知道鼓掌瞎起哄:“再来一首喀秋莎!”安问:果然,他也看得出我只会这几首……钱任延早就付过了,在老板的惋惜声中,安问抱着手风琴,任延帮他提着琴盒,两人踩着巷口斜照的夕阳,一起慢悠悠地往停车场走去。抱着琴不方便说话,安问有满心的话想说,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出口。回到车子,他把琴小心放到琴盒里,发现琴盒外的柔软的皮革上,绣着他的名字。“今天的礼物很贵重,”安问一时吃不准,“我要是回不起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呢。”他认真地问。那两只小熊是绝版的,已经是小众收藏玩家里的抢手货,请那个艺术家修补小熊也是不菲的手工费,至于这台手风琴……怎么说呢,当初崔榕说要是安问受了伤或成绩下滑,就扣了他小金库的20%。

别说20%了,他未来的半辆老婆情车都快去了。“我不怎么过生日,也不收礼物,到时候你请我吃个饭就好了。”任延启动引擎。“那怎么可以?”“或者……”任延勾着唇笑了笑,“等十一月一号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说一句,我是任延这件事,终于不会让你失望了。”安问抬起手。分明现在就可以说,立刻,马上,就能说。早就可以说。但现在说了,又有种是因为收了礼物才说的奇怪感觉。他复又放下手,承诺性地点点头。“那到时候我再给你拉一首曲子吧。”他善解人意地表示。“什么?”安问会得不多,挑最经典的:“友谊地久天长。”任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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