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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去小说网>我的危险性竹马 作者:三三娘 > 第9章(第2页)

第9章(第2页)

三个人中午是随便打发的,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安问帮他们挨个盛汤,任延离他最近,所以是最后一个被照顾的,安问却又不干了,把汤勺递给他,让他自己动手。卓尔婷和卓望道被一碗汤馋得失去理智,喝一口能说三声“妈呀太好喝了”,任延凑安问耳边:“就对我区别对待啊?”安问装听不懂,但唇角笑意出卖心情。任延拿过他的碗,帮他盛了汤,慢条斯理:“没关系,我伺候你。”四个高中生战斗力惊人,两只鸡被啃了个精光,就连炖汤的无花果也被扫净。吃过饭,天彻底黑了下来,四野虫鸣匍匐在草深处,安问陪着他们散步,领着在村子四周晃悠。大路宽敞,小路纵横,阡陌连绵,卓尔婷惊喜地说了声:“有萤火虫!”照理来说,十月份萤火虫都该绝迹了,但这里倒还有十多只,蜉蝣般点着萤灯,漂浮在夜空中。卓望道妹控没救,亲自跑去帮她抓萤火虫。任延懒得等他们两个,搭过安问肩膀的手微抬,将安问回过头去的脸轻轻转了回来:“别理他们。”如此微小的动作间,安问嗅到他指尖的烟草味。“你抽烟了?”漆黑的夜里不好辨认手语,任延认真看着,免得安问还要辛苦多问几句,便一五一十连带着前因后果都说:“没买到票,所以是包了车过来的,车不好,坐得心烦,到匍甸时休息了会儿,看见卓尔婷抽,就试了一口。”总想着这样安问这样应该没什么好问的了,他却愣了一下,轻阖的眼睫盖住里面的星光:“你跟尔婷抽同一根烟?”任延下意识地想否认,又及时收住口。“不高兴?”只怪夜色太黑,让他看不清安问的表情。任延不敢打草惊蛇,不敢再深一步问一问他究竟是为了谁不高兴,只轻描淡写地解释:“不是同一支。”四周都是农田,安静得讲话像犯罪。田埂间的路窄,两人并肩而行,手总碰到,如此碰了几次,任延勾住他的手尖:“我想牵你的手。”安问瞪大眼睛,心里惊慌得像麻雀惊起,这怎么是可以说出口的!而且……他说完这句话后,分明就已经不问自取地牵住了他的手了。安问挣了一下,没挣开,任延紧紧攥着他,当不知道他在挣扎,不知道他在紧张。不知道是谁的掌心潮得冒汗,被翻山越岭的海风一吹,变成一股难以排解的燥热。安问被他牵着,心思都在两人手掌交扣的地方,一会儿想,任延的手好大,难怪可以单手抓起篮球,一会儿想,十七岁牵牵手不犯法吧,这条路这么窄,不牵着,兴许谁就要摔下去……想着想着,乱七八糟且心不在焉,冷不丁脚下一崴,差点摔进沟里。任延手掌一紧,将安问用力拉住,用得太过力了,安问近乎是撞到了他怀里。“是不是又换洗发水了?”任延没头没尾地说,两条胳膊渐渐收紧,大手扣上安问的后脑。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身体细密地发着抖,在任延怀里抖得厉害。任延却只当什么不知道。他凑近安问的发顶,高挺的鼻尖抵着他柔软的黑发,轻轻地、刻意屏着呼吸,像身体里克制着一切。“别再换回去了。”他的声音沙哑起来要命,低沉的每一个字里都有颗粒感,像沙砾磨着安问心底的和身体里的柔软。安问心底发酸,痒得厉害,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痒,耳廓被任延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时,他受惊地“嗯”了一声,但这个“嗯”分明比任延的嘴唇更令他受惊,他手上用力,像应激了的猫一样,不顾一切用力地推开任延。深蓝的夜色中,两道颀长的身影先后失去平衡,连滚带摔地滚落进坡底。安问被滚得七荤八素,但任延死死抱着他,给他当人肉垫背,因而倒是没怎么疼到。两人躺在坡底,听到寂静里,稍远处卓望道和卓尔婷的对话:“什么声音?”“谁嗯了一下?”“任延?”安问脸热,死死捂住任延的嘴,不许他出声否认。任延在他手掌底下闷声笑,热气喷薄在安问掌心,让他的爱情线潮湿地发着热。“好,不告诉他们,就只给我一个人听。”他牵走安问的手,拇指叩着安问的虎口,“第三次了,嗯?”安问又想逃,挣着试图起身,任延却不让,死死按着他,“嘘嘘……别动,”他声音似乎痛苦,“摔伤了,让我再缓一会。”安问僵硬的身体听话地柔软了下来。“怎么每次我碰你的时候,你都会’嗯‘一声?”他压低声音,尤嫌不够,怕安问听不到似的,按着他的后脑伏入自己颈窝,“怎么‘嗯’得这么好听?”问也不是诚心问,安问被他如此抱着扣着禁锢着,哪有余裕跟他打什么手语?任延抱着他静了静,再开口时,说了一句更没头没尾的话:“卓尔婷喜欢你。”安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你呢?你喜不喜欢她?”任延求一个答案。场合不对,时间也不对,没有前情,也没有铺垫。可是,又似乎场合是对的,时间也是对的,他铺垫了许久,一定要在这一时刻问出口。他捧住安问的脸,就着滚烫能灼伤人的月色,目光深深凝视住他。“你喜不喜欢卓尔婷?”任延又问了一遍。安问闭上眼,薄薄的眼皮止不住地轻颤,被迫上扬的脖颈上,少年细致的喉结忍不住反复吞咽,暴露他的紧张。他认命地、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任延的呼吸屏了一屏,将他的脸用力按回颈侧。耳边若有似无的一声灼热叹息,任延的嘴唇擦着他的发梢:“宝贝,你真不该告诉我。”第三十二章

谁不知道安问哥哥一撒谎就会红耳朵呢?全福利院都知道,他最不擅长撒谎啦。安问强自镇定,但所有的防线都在门口那一声轻笑中土崩瓦解。他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任延一眼,继而硬着头皮从他身边故作平静地走开。可惜眼尾是红的,眼神是乱的,就连脚步,也是乱的。“喂,同手同脚了。”任延提醒他,声音里掩不住笑意。可恶,晚饭前上了卓尔婷一次当,这次绝不会再上第二次!路过走廊口穿衣镜,却还是心虚地瞄了一眼。怒不可遏,果然是耍他!护工雅仙阿姨过来管纪律,让她们不要大吵大闹,快快上床去看看书说说小话,十点钟就该准时熄灯了。卓尔婷刚洗完澡出来,包着湿漉漉的头发,与安问迎面时,却前所未有地乖巧,既没有没有作妖,也没有撒娇,看样子是自闭了。一回宿舍,气氛可谓是愁云惨淡,集体失恋再加卓尔婷一个也不多。她勾起双腿蜷到窄窄的小椅子上,一边吹头发,一边出神。吹完了,刚做过柔顺的黑发瀑布似地披在肩头,她对着镜子发呆。发呆的内容总结为一句话就是:任延这个狗逼。宿舍里难得有这么漂亮又时髦的新舍友,小朋友大起胆子做邀请,拍拍身边的床垫:“姐姐你来,我们说小话。”卓尔婷看过去,说话的是年纪最大的宿舍长,是个兔唇,因此讲话有些含糊,但眼睛闪亮亮的。卓尔婷收收心坐过去,小女孩围坐过来,羡慕地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滑滑的脸蛋,摸摸她漂亮的涂成红色的手指甲。“你的睡衣好漂亮呀。”

“你的鞋子也漂亮。”

“你的书包也漂亮。”卓尔婷干脆把行李箱支开,一件件一套套地给她们展示,什么BM风的包臀裙啦,JK风的百褶裙啦,BF风的T恤裙啦,还有那些叮叮当当的耳环手链,每换一套,女生宿舍就爆发出一阵鼓掌声和“哇~~”。卓尔婷“哼”了一声,把指甲油和口红拿出来分享,一边给最小的小姑娘涂脚指甲,一边问:“你们院长奶奶明天该不会骂死我吧。”“不会不会,我们藏好。”一双双脚都支到卓尔婷跟前,“姐姐我也要。”在打扮这件事上,卓尔婷耐心十足而心灵手巧,豁祸完了指甲,她开始给她们编辫子。小女生乖巧,任她折腾,怯生生问:“你也喜欢安问哥哥吗?”卓尔婷心想,丢脸丢大了,怎么连小屁孩都能看穿?“不喜欢了,我失恋了。”她赌气地说。“你这么漂亮,问问哥哥也不喜欢你吗?”卓尔婷:“可不是,眼瞎着呢。”小新娘子窝又被捅炸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笨拙地安慰:“没关系,他也不喜欢我们。”“嗐,臭男人!”卓尔婷麻利地给小辫子扎上蝴蝶结,总结陈词:“姐妹独美!”豪言壮语刚说完一秒,又沮丧起来,嘟囔着:“凭什么,任延又没有比我乖,成绩也没有比我好……”·安问催完男生宿舍那帮调皮捣蛋鬼上了床后,才有空去浴室洗澡。他一时忙得没顾上任延和卓望道,见他们房间里的灯亮着,以为两人都已上床,便拿着毛巾和洗护用品,径自推门进了浴室。宽敞的男浴室里,热气被半开的窗户吹散,露出一览无余的视野。任延背对墙面向外侧而立,手里拿着莲蓬头,开关被拨弄开,水流冲刷而出同一时刻,从窗户和正门掠过的强烈穿堂风,带起了一阵夏末夜晚的凉意。门内外的两个人都是一怔,任延抬起眼眸,动作顿住,与安问安静地对视。只是这样的对视未能持续两秒,安问便涨红了脸,猛然转身退出,将门砰地一声用力摔上。他慌张地反身靠上门扉,仰起头紧闭着眼,继而才想起呼吸般,剧烈地深而压抑地呼吸起来。他什么都看到了。看到了又怎么样?为什么要紧张?男生在一起洗澡有什么可脸红害臊的?不是很正常么?男人这种无聊生物,就连站着撒尿时都还在暗戳戳对比尺寸长短,洗澡时互相打量不过是家常便饭,看一眼怎么了?他就应该坦坦荡荡地推门进去,打开淋浴器,跟他一起洗澡,看他个十眼八眼一干二净!……但安问不敢。他不仅不敢,他还闷头往回头,脸热得能冒汗,手指用力几乎快把脸盆掰碎。上次穿任延的内裤时就已经受惊不小,这次直观看到,更是过目难忘。他是什么、什么变态吗……怎么可以?吃的什么啊……卓望道端着脸盆踢踏着夹脚拖出来,一见安问便拉住他:“干嘛去?里面没位子啦?不能吧?刚不是还空了吗?”安问一个劲摇头,想走,卓望道拽着他胳膊往回扯:“别走别走,一块儿洗,不然等会任延洗完走了,我害怕。”左右无人,他压低声音,暴露内心的怂包秘密:“我最怕这种公共浴室公共厕所,一闭眼就都是恐怖游戏副本。”说话声由远及近,门被卓望道推开时,任延已经转过身去,让自己面对墙壁而立。安问全程垂着眼,既不看卓望道,也不看任延,走到最里侧,面壁而立脱衣服。“那里冷。”任延关了水,对安问说:“有风。”确实有风,正是窗户吹入的角度。安问浅浅地咬着唇,衣服脱了一半,进退两难。身侧传来响动,任延很快地首先擦完了下半身,一边套着干净的长裤,一边低声说:“我穿好了。”他分明好像是知道安问在害怕什么、逃避什么、抵触什么。安问抬起眼,看到他还没来得及擦干的上身。肌肉分明,一线水珠顺着肌理间的曲线下滑,划过腹肌,洇入被淡灰色运动长裤束着的劲瘦腰身。卓望道摘了他八百度的眼镜,在蒸腾的水雾中,根本就是个瞎子。他一边等着太阳能的热水出来,一边眯缝着眼看着两人的方向:“穿这么快,怕人看啊。”任延让他闭嘴。卓望道想起什么,噗嗤乐了一下,“哎问问,我告儿你一件事,你绝对没听过。”任延听他起了个头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啧”了一声,不耐烦:“你要说几遍?”“你别管,反正问问没听过。”卓望道调着水温,“就有一年我们不是回哈市过年吗,两家人一起去香榭丽舍搓澡就一温泉洗浴中心,你去没去过?”安问摇头,卓望道看不清,但料想他也是没去过:“总之虽然有隔间,但也没门,就洗呗,完了我们延儿就被盯上了。”任延抚了下额,想走,又怕走了后卓望道乱JB添油加醋,不走吧,虽然已经听卓望道讲了百八十遍,但心里着实又浮上了阴影。“洗完去泡露天温泉,延儿去哪个,他就跟着下哪个,后来在更衣室把他堵住了,”卓望道讲到这儿来就开始自顾自笑抽,回回说回回笑抽:“你、你他妈知道那个人干了什么吗?”安问心想,是不是卖小黄碟的啊,还是卖那种偷来的二手手机二手名表的?任延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听着卓望道揭晓这个烂谜底:“他二话不说跪下就想给他口。”安问:“!”

他睁大双眼,因为这当中的画面感太过有冲击力,以至于他的瞳孔都微微扩散。

什么东西?!“干,”任延骂了一声,“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恶心,他是先问我,玩不玩,然后才想蹲下拉我裤子,但是我他妈把他拉起来了好吗!”“我才干,你还好意思说,”卓望道一边笑抽了一边骂:“我早就看他不对劲,不然我跟你一起进更衣室干嘛?关键是他跟你说玩不玩,你还没反应过来。我跟说你当时就是危险,知道吧,差一点你就贞操不保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纯呢?”“我他妈……”任延拧起眉烦躁道:“行了说完了!下次别说了!”“经典咏流传,我他妈能说到你结婚,知道吧,等你结婚那天,‘有请伴郎团代表发言’,到时候我就给你现场来段单口相声,怎么样?”“你特么找削吧!”任延想揍他,卓望道拿淋浴头防卫,“别过来啊,过来我滋你。”安问抹了抹脸,看着任延,比划了一下:“那后来呢?”“后来?没有后来!”卓望道仰着脖子:“后来就是延哥说再他妈多看一眼几把剁碎!”安问猛然想起了在卓望道出租屋那一天,任延洗完澡出来,难怪反应这么大,原来是有心理阴影。可是……他又不怕卓望道看,干嘛单单对他防备?想到这一层,安问忽然悟了,眼睛瞪大不敢置信难道任延觉得他是变态?!所以要防他?!谁才是变态啊!他可不会闻别人头发动不动就想牵手,还、还随便叫人宝贝!任延浑然不觉他想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只觉得脊背一凉,扭头过去,看到安问委屈凶狠眼睛瞪瞪像铜铃。总不能真在这四面漏风的浴室把话给聊透了,任延走过去,无奈地在安问头发上揉了一把,“外面等你。”关了浴室门,仰靠在门上长出了一口气。他出来时安问还没脱衣服,幸好卓望道是个八百度近视,否则任延不保证自己不会嫉妒发疯到想把他眼睛给挖了。他没回房间,去院子里透了透气,男女寝室和护工房间都已经熄灯了,只有二楼兰院长的卧室灯还亮着。寂静之中,阴影之下,这里贫瘠的一切,如同一幅静物油画般一览无余、无处掩藏。操场是黄泥填的,下了雨,恐怕就泥泞得不能下脚。秋千是用废汽车轮胎做的,单双杠都已经生锈掉漆,围墙脆弱得似乎一推就倒,石砖灰泥的厨房已经可以被判定为危房了却还在使用,墙角堆着高高的木柴,很难想象二十一世纪还有地方别说燃气了,竟然连煤气、煤炭都还未使用上。与之相比,校舍和宿舍是难得的整洁,可见福利院的所有资金应该都拿来修葺和维护这些了。安问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无人问津、如同被全世界遗弃,只有一只小熊自始至终,从新鲜抱到破烂。任延转身向二楼走去。虽然知道了安问在福利院成长,但来到这里之前,任延的脑子里出现的,都是西方高福利国家的福利院,有宽敞的绿荫草坪、整洁的白色大楼、定期的慰问娱乐,稳定的慈善捐赠,细致的生活料理,以及周到的人文关怀。作为安远成儿子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跟这里扯上关系,他应该跟卓望道一样,如果不是这样的机缘巧合,那么便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世上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兰琴因的门关着,任延敲了敲,礼貌地问:“兰老师,您睡了么?”椅子被推开,过了会儿,兰琴因打开了房门,身上裹着一条起球飞边的薄毯:“我一猜就知道你总要找我。”她让出身,任延勾了勾唇,说着“打扰了”,走进屋内。兰琴因拂了拂床尾,请他坐。“我年轻的时候,从前苏联留学回来,工作、下乡、结婚、离婚,医生说,我生不了孩子,”她在任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戴起老花镜,笑了一笑:“可我喜欢孩子啊,中间又经过了很多很多的故事,总而言之,我到了这里,收养了几个被遗弃的孩子,慢慢的,就有了这个既不正规、手续也不齐全的福利院。“你应该也观察到了,我们很穷,这里有的孩子是有先天性疾病的,比如跛足,比如兔唇,或者六指、口吃、智力障碍,有的呢,很健全,但家里太穷了,父母养活不了,知道我能给他们一口饭吃,找地方上学、找体面人领养,于是就把孩子用破布一裹,扔到我门口。“问问,是唯一的例外。他知道自己叫什么,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小小年纪会背唐诗,穿得也好,教养也好,长得呢,也挑不出错。他来的时候五岁,坐小汽车来的……”任延忍不住打断她:“送他过来的女人,是不是姓琚名琴?”“我不知道。”任延愕住:“你不知道?”“他不是被特意送过来的,是经过了这儿,是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托我暂管。”“暂管?”兰琴因笑了笑,伸出手指:“三天,只托我照顾三天,但我照顾了十年。”·安问洗完澡,去卓望道他们房间吹头发,任延正坐在桌前写题,但摊开的物理卷子只刚写了第一道解答题。错了。安问扔下半湿的毛巾,从任延手里抽走笔,继而趴在他草稿纸上,将原来的步骤划掉,重新代了个公式。任延坐着,他弯着腰,手臂贴着手臂。解起题时不觉得,一放下笔侧眸看他,只觉得挨得太近,近到他跌进任延的目光中,像跌进暗夜的湖水里。不知是谁的呼吸轻轻一屏,又是谁的喉结忍不住滚动。“怎么头发都不知道吹?”

任延的声音很低,讲话时,嘴唇张动,几乎擦到安问的。黑色发梢的透明水滴滴下,洇进任延深色T恤的领口。任延吞咽了一下,将目光从安问被热气蒸得嫣红的嘴唇上移开:“以后别用这种目光看别人。”“为什么?”“我怕他会忍不住亲你。”安问哑口无言,又蓦地口干舌燥。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任延。又是卓望道解救了他,一阵拖沓脚步懒懒散散地靠近,门一推开,冷风灌入,安问做贼心虚般从桌前起身。“你俩干什么呢?”卓望道像熊瞎子戴上眼镜,“怎么成天鬼鬼祟祟的?”安问无言,自顾自去吹头发,继而将吹风筒收起,准备回男生宿舍睡觉。“哎问问,你别走。”卓望道拉住他,眉飞色舞:“趁卓尔婷不在,我们来点刺激的。”安问:“?”

说实话,他现在一听卓望道“刺激”就有点害怕。

他怕卓望道又送他一500G大礼包。“来个高端学霸局怎么样!”安问:“……”“掐表!计时!我带了这次最新的题,我跟你说真的老刺激了,你不参加竞赛就是损失,这种刺激你这辈子都错过了!”他从床头翻出题册,拍得啪啪作响:“来吧,能让我无私奉献的也就你了!”

余光一转瞥到任延:“哦我忘了,这还有个跟卓尔婷半斤八两的学渣。”言重了,任延跟卓尔婷之间,怎么着也隔着宁市十三个公立中学的距离。安问一整天没写题,确实也有点手痒,他的思维和速度都是大量题海训练出来的,解题对他来说,是一种沉浸式的解压。他活动活动纤长的手指,继而对卓望道招招手:“来。”任延服了,安问点点他试卷,意思是让他别光看不练,也要卷起来。饶是卓尔婷想象了一百种可能,在小群里呼唤了一百遍来玩线上剧本杀,她也绝想不到,这三个男的,血气方刚、少年意气、浑身热血,竟然,大半夜的在刷题……一个不小心就写到了一点。基操。安问放下笔,活动活动肩颈,跟卓望道凑一块儿对答案。是人就有胜负心,说不紧张是假的,何况这五题确实又难又新颖,安问写得很爽,也想看看自己的实力。“草。”卓望道扔下红笔,“又他妈你赢了。”床窄,不过一米二,怎么容得下两个成年男性并排平躺?都快肩膀叠着肩膀了。任延僵了会儿,安问比他更僵,终于受不了地翻身。他翻身,安问也翻身,两人同时向右侧侧躺。只是这床架子太过纤细,而所承又太过沉重,稍一翻身,便摇晃着发出铁艺床独有的咯吱声。任延静了会儿,不敢轻举妄动,等这阵恼人的声响过去后,他的手从安问的腰上横着搭过。不敢用力,怕唐突冒犯了这位温香软玉。草,古人真是太黄了。“可以吗?”他如此问,嗓音压得极低,又艰涩。讲话的热气呵在安问耳边,令他的耳廓变得潮而热。安问每根神经都紧绷到要崩坏的地步,大大地睁着眼睛。可以什么可以?只是借他搭个手而已,应该没关系吧?又不是抱,只是因为床太窄,无法睡下两个平均身高一米八二的男性……的权宜之举。安问点点头,紧闭上眼,在枕头上蹭出动静。

安问拍拍他肩,卓望道沉痛:“有人给数学女神当舔狗,有人对她爱答不理,这就是舔狗的世界吗,我悟了。”万籁寂静,别说狗都睡了,再过几小时,鸡都该起来打鸣了。安问抄起手机,打算回宿舍,卓望道又拉住他:“别啊,你还回宿舍?不怕吵醒你那些小朋友啊?”安问:“……”

他动作很轻的。“他们都这么营养不良了,你还是让他们睡个整觉吧。”卓望道又说,看样子是真心实意。安问没想到他其实这么心细,有观察到他们的晚餐其实并不丰盛。他说得有道理,床是大通铺,他睡中间,再怎么轻手轻脚,也会影响到旁边两个最小的五岁男孩。安问转向任延,征询他的意见:“你觉得呢?”卓望道以为他在问怎么睡,安排:“你睡我这张床,我跟延哥睡。”任延:“滚蛋。”“怎么了吗,”卓望道开始撒泼,“我睡相不好?”“好,太好了,”任延冷笑,“好到差点把我勒死。”卓望道:“……”

确实,有这前科……安问抹了把脸,很自觉地走向任延的床,但却不敢看任延。“……打扰了。”他比着手势。“我把东西收一下。”任延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一个箭步过去,将床上七七八八的换洗衣物、洗护用品和作业本一股脑收到背包里。动作失去慢条斯理,显出微妙的紧张。卓望道还在往里添柴:“也对,反正你俩上次都抱一起睡过了,不差这一次。”啪,任延硬生生把铅笔按断了。卓望道打了个哈欠,开关在他那边,他掀开被子上床:“那我关灯了啊,晚安。”没人应他。开关按下,白炽灯开了一晚上,乍一关掉,嗡嗡地响了一下,灯管上晕出迟滞的柔色余光,缓了一缓,屋子里才最终真正落入黑暗。任延把包扔到桌子上,走到床边坐下时,被安问在腰上打了一下。白痴。坐到安问睡的那边了。“对不起。”任延说,下意识起身要走,却又被安问拽住手腕。隐约的月色下,他探出被子的那截手腕白如皓月细如嫩竹,在窗棂上描摹出纤细的倒影。任延被他攥住,继而察觉到安问往另一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他睡过的地方温温热着,有沐浴露和身体的香味。任延的语文成绩比一些正儿八经的ABC还不如呢,此刻睁着眼,脑子里激烈转着的都是不合时宜的一个词:温香软玉。草,古人怎么这么黄啊!……只有一个枕头呢。他一蹭,便好像是蹭着任延的脸。任延被他发梢弄得痒,忍不住屏住呼吸:“别蹭了,痒。”卓望道忍无可忍:“我说,我他妈还没睡着呢!”

什么蹭什么痒啊?让你们睡觉你们干啥了?!任延忍着没打喷嚏,静谧中响起他克制绵长灼热的深呼吸,“我去打地铺?”他彬彬有礼地询问,像是认真地征求意见。可是声音就在枕着同一枕头的安问的耳边,那么低沉沙哑,带着不可捉摸气声。安问的耳朵滚烫起来,按住他搭在腰间的手,在心底求他别再说话。任延知道他不让自己走,果然便不再说话,手臂微沉,揽住了安问的腰。“晚安。”他的腰好细。因为姿势不得已的缘故,那什么……屁股也翘。任延快崩溃,十九年的热水难凉,拼命在脑子里想代数想BBC想经济学人想衬衫是九磅十五便士第一道选择题多半选C。突起的青色血管上,反复被指腹触碰划过,麻麻痒痒的,任延清醒过来,意识到安问是在他手臂上写字。他凝神感受着他手指的走势,原来写的是「晚安」。任延哑口无言。要命,不仅身材好,还可爱。可爱也就算了,还单纯。单纯也就算了,偏偏不设防。不设防也就算了,偏偏真到了他床上,到了他怀里。任延硬生生把火哑在心口,闭上眼,眉拧着,想到柳下惠。什么坐怀不乱,他心里乱得要命,再乱会儿,不该乱的地方也该乱支起来了。他静了静,让自己恢复到跟安问同一水准线的纯情上来,嘴唇贴安问耳边,“还有两个字。”冷静禁欲的语气,却又不说了。果然是纯情把戏。

因为这两个字彼此心照不宣,他不说,安问也知道,连带着身体都僵了一下,发出小动物一般的“嗯”声。宝贝。他怎么能知道,任延嘴里说着两个字,心里却有四个字,嘴里说的是宝贝,心里想的却是想干宝贝。他比古人黄多了!第三十三章

任延不知道自己睡了一半时,又会再次被那个噩梦拖入深渊。从八岁到十八岁,这个梦境降临他的睡眠,像一个怪异的平行世界的入侵,神出鬼没,没有规律可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梦到,也不知道梦里的自己反复说着“问问,别跟他走”时,那道声音会渗透出梦境,出现在现实的夜里。十年前,环卫站的那个中年男人面方口阔,两道眼尾被皱纹带着下垂,像两撇温和的笑,车位紧张时,他会给业主指挥倒车,很受业主的信任。

有钱人都有被害妄想症,但对于圈进自己领地里的所谓“普通百姓”,却渐渐养成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和信任,像信任家里的一些家禽,一些宠物puppy。他们信任他,说他把环卫站打扫得干净,人也体面,穿着闷热的淡绿色制服时,再热的天也不允许自己裤腿被挽成高一截低一截,“从这个角度讲就是个清爽的好人。”所以当这个“清爽的好人”被警察带走,并被确认是某桩拐卖案的主犯之一时,整个宁市的高档小区都同时被震动,作为震中心的体育公园片区,每位有钱太太的心都被震碎了,一时间掀开自查自纠,流言蜚语和更多的案件细节充斥在每一次散步的闲谈中。在补习班上下课的清晨黄昏,任延听见一次又一次,逐渐从这些破碎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小孩所能理解的真相。他不太熟悉那个被拐卖的小孩儿,只知道安问经常在捉迷藏时躲到环卫工人的油布底下,有时候甚至去他的小屋里玩。那个人还给他们递过糖果。

廉价的水果硬糖放进嘴里时,吃起来咯咯响,像含着透明弹珠。那个时候安问明明不敢接的,是先看了他一眼,看到任延哥哥接了,他才接过来,撕开糖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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