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见了林映容,纷纷绕路飞走。老妇人锲而不舍、追问不懈,她一阵笑,一阵哭,见了官员就笑,没有消息就哭。失望一天更胜一天,直到某一天,一个官员走上前来,给她一页文书,也不多说,掉头就走。林映容一瞧,两眼发黑,几乎昏了过去。这是最后的判决书,斗廷认为案情不明,证据混乱,所以驳回上诉、不予受理。
花了整整半年,只得到这样的结果。林映容万念俱灰,痴呆呆返回村子,她坐了整整一晚,决心亲自去找儿子。她卖田卖地,走东闯西,到处寻找两人的下落。可那两人就像落入大海的水滴,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有人提醒她,两个人兴许离开了震旦,去了红尘。红尘里的裸虫比道者多得多,找一个人比在震旦难十倍。
老太婆伤心、愤怒、不甘、绝望,仿佛行尸走肉,徘徊震旦各地。她常常十天半月地不说话,她日渐消瘦,很快枯藁如柴,有时她梦见自己死了,可是一觉醒来,却又明明白白她活着。
仇恨支撑着她,尽管发白如霜,面如骷髅,可她始终活着。林映容不懈地行走,不懈地寻找,几乎走遍了半个震旦。直到有一天,偷儿盗走了她所有的盘缠和法器。老太婆落入了绝境,她在路边号哭,可是没人理睬,那时魔道崛起、人人自危,谁也不愿多管闲事。
老太婆哭得昏夭黑地,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睡梦中,她仿佛回到了水云村,在村后的那片树林里,冉冉走出一人,他白发如雪,肤似象牙,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挂着一丝莫测的笑意。
一刹那,林映容醒了过来,一股喜悦在她心中流窜。她连骂自己煳涂,皇师利临去的时候不是说过吗?如果狐妖当真做出违法的事,可去琢磨宫找他。林映容当时只想着如何拆穿狐红衣,竟把这一句更紧要的话给忘了。
琢磨宫远在数千里外,老太婆没了盘缠、也没了法器,只能步行前往。她沿途乞讨,受尽了人世的冷眼,终于有一天,走到了琢磨宫外。她的前面出现了一片火海,林映容已经筋疲力尽,望着远处的宫殿,再也无力跨越那片火焰。
老妇人悲从中来,冲着宫殿号哭,大声叫喊白王的名字,直至嗓音嘶哑,哭倒在了光秃秃的山冈上。
正哭着,来了两个年轻男子,高大的说:“老人家,我是琢磨宫左向司辰,你找白王干什么?”
林映容忙站起来:“我是水云村的白虎道者林映蓉,跟白王见过一面,白王答应过我,如果有难办的事,可以来这儿找他!”
那两人对视一眼,司辰说:“钟离霆,你向白王问问!”
另一个人点点头,符笔朝天一指,一点白光飞入宫殿,过了一会,又有一点白光从宫里射来,钟离霆伸手接过,点头说:“白王答应见她!”
两个人一左一右,搀扶老妇,晃眼跨过火海,进入了一座冷清清的大殿。殿里站了不少人。皇师利高高在上,冷冷俯瞰下方,林映容忍不住伏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明来历。
皇师利静静听完,笑着说:“老人家,你知道斗廷为什么不肯受理此案吗?”
“他们都是煳涂蛋!”林映容恨从中来。
“煳涂?不!”皇师利摇了摇头,“他们清醒得很呢!眼下的斗廷是伏太因的傀儡,伏太因又和狐红衣的大哥狐青衣有交情,如今魔徒猖狂,妖怪倒向那边,都能动摇均势。所以说,魔道也好,斗廷也好,两方面都想讨好妖怪。这个节骨眼儿上,伏太因不好得罪狐族,只好煳涂官断煳涂案,把这案子草草了结!”
林映容听得心中发冷,比起道者战争的大事,她一个小老太婆的恩怨悲喜又算得了什么?想到这儿,不由绝望起来,颤声说:“还请白王替我主持公道!”
“你放心!”皇师利挺身站起,“老人家,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你是白虎人,我是你的天道者,白虎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他的眼里寒光—闪,“我也决不准许,狐狸的妖血沾染白虎的神血!”
林映容高兴得快要昏了,嗓子说不出话,只有死命磕头。
“巫史!”皇师利扬声高叫。
一个高高瘦瘦、脸色灰白的男子应声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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