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内心深处的弱点不小心掉在了外面,并且看似无辜地行走在这片肮脏的灯光里,你除了装作没有认出它,还能怎么办呢?这个停车场太荒凉了,就像记忆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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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灵境醒得很早,缩在被窝里看完了一集美剧,才不过六点半。十八个小时以后,也就是午夜零点,就是白千寻的首张数字专辑开售的时间——她知道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粉叠应该无人入眠。她决定躲过拥挤的早高峰,现在起床去上班。抵达停车场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她愉快地想,咖啡馆是不会开门的,此刻开始营业的,应该是地面上不远处地铁出站口的煎饼果子。
所以起初,她并没有在意眼前的那一幕。
有一辆兰博基尼横在某条车道当中,准确讲,车身呈一条斜线。另一辆银灰色的车迎面开过来,只好停下。两车的车灯都挑衅一样地亮着,却没人按喇叭。彻夜狂欢过后,宿醉未醒的人是遇到过的,所以灵境远远地躲着他们,找了一个安全的位置停好了小白龙。寻找电梯的时候才看到,兰博基尼的门终于开了,一个男人走出来;银灰色的车门也开了,下来的人,是小雅。她终于模糊地明白了那个人就是小雅的先生,他们应该是见过一次。
那男人抓住了小雅的手腕,小雅在静静地用力挣扎。灵境知道,此刻令她头皮一紧,脊背上滚过一阵寒战的东西,就是恐惧。她离他们其实有大概七八十米的距离,可是她做不到就这样把小雅丢在那里。停车场是一个阴森的所在——也许不过是夫妻吵架而已,可是有那几根巨大的、遍布划痕的水泥圆柱做背景,她就觉得那人说不定要掏出凶器了。有一个停车场的管理员靠近了他们,但是被男人高声吼了回去,他说:“我跟我老婆说话关你什么事儿滚远点儿——”吼得行云流水,就好像已经这样熟练操作过一百次。为什么有的人就能这样毫无障碍地冒犯甚至羞辱别人,这是灵境至今无法理解的事情。管理员居然就这样安静地走了,她只好强迫自己朝着兰博基尼奔跑几步,小白龙的钥匙有节奏地敲打着口袋,她已经能听见他们俩的说话声。
小雅用尽力气压抑着厌恶:“等我下班再说你放开我。”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她被男人再用力一拖,就像个布娃娃那样没有形状地跟着挪动了一段距离。也许是没有全力抵抗吧,小雅最担心的永远是失了仪态,可是就那么巧,她嫁了一个以丢人为乐趣的丈夫。“你不要以为我查不出来那个人是谁!”他试图使用一种威胁的语气,“上他妈什么班跟我回家!”再把小雅塞进自己车里,可是听起来像在耍赖。
“你放开她!”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灵境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当然知道这一声是她自己喊的。她举起手机,像是举起一面不怎么管用的盾牌,挡在她和那男人的视线之间。“你要是敢打她我现在就报警!我有证据!”其实她的手已经在抖了,颤抖的手指完全没能力把手机调到拍摄视频的模式。“灵境你上楼去。”小雅转过身,虽然手腕还被那男人死死地攥着,她的脊背已经挺直成在办公室里的样子,“这儿没你的事儿,听话。”她的口吻就像在劝慰一个目睹着父母厮打却毫无办法的孩子。恍惚间,灵境又回到了那个莫名其妙被推进去的产房,那个让她像兽类一样为小雅把守的洞口——坚定让她骤然间清醒了一些,闻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酒气,她把微微摇晃的手机收回掌心里,开始拨号:“那好吧,我现在打给交警,告诉他们有人酒驾。”
小雅的车神奇地开始往后倒,像是终于决定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一次。倒了十几米,远光灯打开了,每个人都条件反射地遮了一下眼——也就是这两三秒的时间,银灰色的小车全速前进,一声闷响,兰博基尼的车灯应声碎了。再倒车,再前进,这一次,兰博基尼的车门凹进去一块。车窗降下来,文娟的脸从驾驶座里愉快地伸出来:“灵境,报警呀,酒驾以后的确出了车祸。快点拍照。”灵境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童年时那样亮了,好像看到了期盼已久的礼物。刚才消失的停车场管理员终于又回来了,还带来两个大厦的保安,三个人速度不同,走成一道勉强的弧线,围住了他们。小雅倒退了几步,然后发现,自己的手腕终于自由地垂了下来,灵境从身后扶住她的肩。那男人悻悻然地回到车里,发动机的声音很大,转弯时险些真的撞到墙上。
文娟的声音中气十足:“好啦,师傅们散了吧,两口子吵架没什么的——”“小雅,”灵境迟疑地往身边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她只好装作认真地俯身看了看,“没事的,其实撞得不严重,不过这片刮掉漆的地方……”她放弃了,不再试图圆场,小雅在哭。眼泪沿着她姣好的脸颊迅速地流下,她用力地注视着某个虚无的点,不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扭曲。文娟像是愣住了:“真不好意思小雅,我也是急了才撞了你的车——反正有保险的——你不至于吧,你们豪门还用得着在乎这仨瓜俩枣儿的……”灵境知道自己不该笑,可是文娟此时这句非常干脆的北京话自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滑稽,小雅终于抹了一把眼泪,嘴角也翘了上来。“你去帮她停车吧,”灵境看住文娟,敬佩之情点到为止,“你怎么会在她车里啊,吓我一跳,像见了鬼一样。”文娟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反应略迟钝的模样,刚刚的英勇好像是个不该宣扬的秘密,她答非所问地说:“她下车的时候太急,没拔钥匙,我从副驾上跨过去——差点闪了老腰。”银色小车安静地随着文娟启动,轮子转起来,去寻找合适的车位,身上带着荣耀的伤痕。
“上周末我带着宝宝搬出去了,还有阿姨——”小雅说话的语气很平静,“我们搬完家第二天,带着宝宝出门,在小区里看见了文娟——我一时慌了,就跟她说了搬家的事儿。她今天早上帮了我一个小忙,我就说顺路载她一起上班……结果,”一抹嘲讽的冷笑浮了起来,“我们搬走了四天,他终于发现了。”
“等一下,”灵境总算是找到了一个不评价老板私生活的话题,“你搬到哪里去了?”看到小雅眼睛里瞬间闪过的一丝迟疑,她赶紧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搬到了她的小区——这么说,孟舵主真有可能是她舅舅?”小雅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笑了:“对哦……要不是我这几天心里太乱,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文娟已经站在通往电梯的路口,冲她们挥手。灵境知道,以小雅的冰雪聪明,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若真的没有想到,怕是今天早上也不会让文娟搭顺风车了——这种事情,灵境也是想想就好,她都能理解的。电梯门缓缓打开,灵境和文娟习惯性地等着小雅先跨进去。小雅转过头,眼眶依然微微泛红,但已经可以嫣然一笑。新的一天,总算要开始了。刚才的那一幕, MJ里不会再有人知道。
那天她们都是准时下班的,小雅的车已经被送去修理,她原本只是想搭灵境的小白龙回去——后来,事情就变成了,文娟也开心地坐上了小白龙,她们三人最终坐在灵境家客厅的地板上,一个喝空了的红酒瓶倒在一旁,灵境正奋力地开着第二瓶。“算了吧,”文娟看了一会儿灵境笨手笨脚的惨状,叹口气,“还是我来。欸我问你,上学的时候,你们班大扫除做清洁卫生什么的——是不是总有男生抢着来帮你把什么事都做完了?”“才没有!”灵境脸有点红,“中学的时候我们班的那些班花又不是我——不过,大学的时候倒是总有男生来抢着替我干活儿,可是……那是因为我爸是系主任。”承认这个总还是有点丢脸的。文娟用力地翻了个白眼,小雅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急急地阻止文娟:“别!要先醒一下。”
整瓶酒被小雅轻巧地倒进醒酒器里,流畅得像是褪去一件暗红缎子的睡衣。
文娟熟稔地躺到了地板上:“灵境,这瓶酒不会是潘垣的吧?”
“当然是他的。”灵境笑了,“这一瓶的价钱是我一个月的薪水——你说我们惨不惨,”她捏了捏文娟的脸颊,“听起来,每天睁开眼睛直奔CBD,耳朵里听着的都是什么人一夜暴富跻身排行榜,可是自己……”“自己一个月各种开销之后手里能剩下三千块就该庆祝。”文娟替她接了话,“而且办公室里还总进进出出着那种豪门怨妇。”她们二人将空杯子用力地碰了一下,脸上写满了豪爽。
小雅举起自己的杯子,一口气喝干了剩余的杯底,接着神往地往后一倒,满头秀发直直地铺在乳白色的靠垫上,转过脸对着文娟的眼睛:“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这儿真好啊。”“只要小潘没回来,随时收留你啊。”灵境用力地盯着醒酒器,好像那是一个记录行刑时间的沙漏。“我不是那个意思。”小雅的脸微微侧过来,一只手支起了脑袋,“我是说,要是我没结婚的时候,能跟我的朋友合住一个这样的地方,该多好。”“你看,”文娟认真地盯着小雅,推了推灵境的胳膊,“她真的好美呀。”“你怎么那么没见过世面。”灵境用力地推了回去。
“不过,”小雅诡秘地笑笑,“你跟潘垣那么好看的男孩子住在一个屋檐底下,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要发生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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