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森躺在浴缸里,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任凭李则停摆弄,手碰到一起时,被林见森虚虚握着成十指相扣,缓缓问:“出门一天你都不累么?”
“还好,就是出门请人吃顿饭,帮尹文心的女儿办点事。”李则停风轻云淡回答,把人从温水里捞出来,用浴巾裹住抱在怀里,又重复那句林见森缺乏锻炼。
“已经入乡随俗去健身房啦。”林见森懒懒地答,“事情解决了吧?”
“嗯。”
走出浴室,李则停把人轻放到床上,拿起毛巾擦头发,听见林见森小心翼翼地问:“和阿姨关系不太好吗?”
手上动作未停,李则停片刻才道:“不能说关系不好,其实完全不熟,他们离婚之后几乎就没再见过,大概是七岁的时候。”
林见森仰头看着他,李则停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二十多年前的事,其实都忘得差不多了,可能是对模糊的记忆有下意识地美化,印象里在那之前过得很幸福开心,突然有一天就闹上了法庭,打离婚官司。
“他们吵,我就在旁边看着,当时不懂他们究竟在吵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们的意思是他们都还年轻,不想带着一个累赘生活。奶奶看不下去,把两人臭骂了一顿,再把我带回家。爷爷走的早,奶奶一个人把我养大。”
从七岁到十七岁的这十年,李则停再也没见过父母,奶奶是奶奶,是父母,也是李则停唯一的依靠。高二那年,奶奶隐瞒的病情被李则停得知。胰腺癌晚期,再如何积极治疗,不到一年,奶奶还是去世了。
李秀春女士,计算机系教授,享年七十岁,去世前立下遗嘱将所有资产留给自己的孙子李则停,此外还有一封简短的遗书。
再次见到尹文心是在奶奶的葬礼上。她带着老公和女儿前来,在看见李则停时女人哭红了眼,哽咽着说抱歉的话,她在成都陪了李则停三天,没有提过一次李则停以后怎么办,只在临别前摆出依依不舍的模样,说:“停停,有什么困难就找妈妈。”
“虽然被扔了十年,当时看她愿意留下来陪我,我居然很高兴,甚至还隐隐期待着什么,真是蠢。”李则停笑骂年少,到了林见森眼里就只剩心疼,他伸手摸摸李则停的头发,做无声的安抚。
“当时只想着离开,于是就申请了国外的学校,权衡后选了LMU,一来就是十几年。”
李则停收起毛巾,让人躺好。林见森躺在床上,等着李则停过来躺下,靠过去依偎着双手环着他的手臂,小声说:“停停真棒。”
李则停失笑,垂眸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人:“Colin,心疼我啊?”
林见森点点头又摇头,说:“可能觉得我们有点同病相怜,他们很忙,所以从小都是保姆在照顾我,所幸阿姨很温柔,青春期的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体畸形,所以才不爱我。”他垂着眼,眨眼时睫毛颤了颤,嘴角轻轻勾着。
李则停其实好奇过,尽管如今他们并不认为这是畸形或者缺点,可年幼的林见森究竟是如何接受自己的不同的?有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你和别人没有不一样,你是最棒的小孩。
“家里很避讳这件事,我当然也觉得不好,很幸运大学遇到了我的导师,他教了我很多。渐渐的也就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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